”我明白了。“

謝昶站在原地，著遠青山堂的方向，心緒久久難平。

回想起方才種種，看到自己的馬車時轉就跑，那種況下肚子筋，不是急的，便是嚇的，后來上馬車時，他不過是拉一把，小丫頭竟似電般的彈開，上車之后又萬般局促，恨不得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難不這惡狼就是……

他曾經不信鬼神，不信任何邪魔外道，直到被這道游離于醫、道法、自然規律之外的共之與捆綁在一起，可他也從未想到，這邪竟如此強勢，連夢境也不放過。

以往沒聽說過夢到自己，難道是昨夜那場夢太過激烈？畢竟他此前從未對表出任何熾烈的掌控與侵-略。

倘若當真夢到與他一樣的場景，那麼在他下所有的恐懼和戰栗，也是在自己夢中的真實反應？

車夫方才在車上就被責問了一通，眼下又見主子臉不好，便想找個時機悄悄退下去，正駕車去往馬廄，手里忽然扔來個不輕不重的東西，車夫借著風燈微弱的，這才看清是個香囊。

“送回崔府。”

謝昶只冷冷扔下這一句，徑直了府門。

一夜難眠。

次日早朝后，尚書房。

謝昶將批完的策論發下去，沉冷肅重的面令殿包括太子在的幾位皇子與伴讀都嚇得戰戰兢兢不敢言聲。

太子盯著卷面朱砂親筆的“丙等下”，頓時覺得刺目又委屈。

頭頂接著傳來一道清冷肅然的聲音：“所有賦役雜稅以白銀的方式合并征收，太子殿下只見其利不見其弊，去歲江南商勾結抬高銀價一案，殿下難道忘了嗎？老百姓以更多的米麥絹卻只能兌換更的銀錢，底層民眾苦不堪言，太子居高位，眼里不該僅有斗賽馬和兒長，也該關心民間疾苦才是。”

太子面紅耳赤地垂下頭：“閣老教訓的是。”

一旁的陸修文看到自己同樣跌破谷底的“丙等下”績，不由得攥了手掌。

謝昶也看了過來，冷哂道：“陸小公爺養尊優，連銀錢熔鑄的火耗都能忽略不計，豈非‘何不食糜’？”

答題時未曾考慮這一樁，的確是他的倏忽，可陸修文自問答得還算有條有理，竟然也只有“丙等下”。

說起來，自打今年開春，他已經連續兩個月沒有拿到過甲等了，連父親都將他喚過去詢過幾次。他總覺得，這位閣首輔似乎對他格外針對。

方思及此，面前傳來男人低沉冷冽的嗓音：“陸小公爺可是覺得，本在針對你？”

第44章 ◇

◎我已有心儀之人◎

一時殿中幾人都默不作聲地看過來。

都知道謝閣老治學極嚴, 以往這個時候，眾人只管垂頭聽訓便是，誰還敢不服氣？謝閣老這麼當面詰問, 似乎還是頭一回。

陸修文面平靜道：“學生不敢。”

謝昶淡淡看他一眼：“既然陸小公爺選擇科舉為為, 本倒想提醒小公爺幾句，‘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乃是天下讀書人為的初心, 可陸小公爺的初心在何？難道僅僅是在外人面前證明自己？為者倘若不能以天下百姓為先, 以社稷蒼生為懷，那麼這科舉不考也罷，這不做也罷，倒不如直接繼承祖上爵位來得直接實在。”

話音落下，殿眾人無不冷汗涔涔, 他們這樣天之驕子的份，沒有哪位高大臣、翰林學士敢如此當面數落，偏偏這個人是謝昶, 也只有從他口中說出的話，真正令人愧汗，還不容置喙。

陸修文一時只覺渾凝固, 垂首道：“閣老教誨, 學生必當謹記。”

方才的話都是說給外人聽的，謝昶眉梢一挑，慢慢彎起，繼續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倘若陸小公爺想要借科考績拿下什麼敲門磚, 謝某現在就可以明確地告訴你, 不可能。”

最后三字, 一字字擲在心口，冰水一般澆他滿腔熱。

陸修文怔怔抬起頭，只能看到男人眼里沉冷淡漠的深淵，哪里還有半分笑意。

他不是蠢鈍之人，如何聽不明白話中的深意。

可春未園之后，他對阿朝的歡喜盡數埋藏在心底，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中都只敢稍稍表一星半點的關心，連整日形影不離的太子殿下都不知分毫。

難道他的心思已經被謝閣老猜出來，甚至還知道他秋闈之后有意求娶？

也是，他向來擁有察人心的本事，從前任都察院左都史時，滿朝文武私底下那些骯臟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連父親與一眾叔伯都唯恐避之不及，他若在暗中監視自己，陸修文也自知無可奈何。

可他就是不解，即便他有求娶阿朝的心思，那又如何呢？

鄭國公府滿門勛貴，他亦是京中年輕一代中的佼佼，難道都沒有求娶的資格？

莫不是謝閣老當真有意將妹妹嫁太子府？

陸修文偏頭瞥一眼邊的太子，昨日他故意說那些話就是想讓他聽見，太子并非良配，而謝閣老今日的態度擺明了就是對太子不滿。

難道這不滿之下，實則是對儲君與未來妹婿的敦促？

含清齋距尚書房不遠，兩節課中間的檔口，崇寧公主悄悄溜過來，在殿門外喚太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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