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垂頭喪氣地走出去。
崇寧往里瞧了一眼,見無人才放心,“哥哥這是怎麼了?又挨謝閣老訓了?”
太子唉聲嘆氣:“策論答得不好,還被謝閣老說不能將心思放在斗賽馬和兒長上。”
“對了,”說到這個,太子想起昨晚陸修文的話,“你回去同阿朝妹妹說一聲,莫要給孤繡香囊了,傳出去對兒家名聲不好,此事是孤思慮不周。”
崇寧公主抿抿道:“我來本就是說這個的,阿朝繡功不大好,拿起繡針就是滿手的窟窿眼子,我們都怕跡斑斑沖撞了你,橫豎你宮里香囊那麼多,也不差這一個,這回就算了吧。”
太子一怔,猛然反應過來:“難不謝閣老口中那句兒長,就是知道孤想讓阿朝妹妹給孤繡香囊?”
話音方落,崇寧眼尖瞧見回廊盡頭出現一道緋紅鶴補的高大影,嚇得立馬低了聲:“謝閣老過來了,我得趕走,哥哥你自求多福吧!”
崇寧公主還惦記著上回的兵法題卷,可沒臉出現在謝昶面前。
太子轉過,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嚇得雙一,當即巍巍地回了殿。
含清齋。
阿朝左前方的位置破天荒地空了下來——崔詩詠今日竟然沒來上課。
連公主都覺得稀奇,崔詩詠家風純正,品學兼優,從不遲到早退,今日竟是一聲不吭地缺席。
李棠月在一旁道:“我見昨日還好好的,難不是病了?”
另一人道:“那也該著人到宮里說一聲,同教諭告個假。”
含清齋的休假制度并不嚴格,只需同含清齋的教諭說明況即可,可崔詩詠今日竟是連告假都沒有。
李棠月想起昨日下學后,崔詩詠進過阿朝的齋舍,探頭來問道:“昨日可有同你說什麼嗎?”
阿朝怔了怔,昨日的確是……請將繡好的香囊轉給哥哥,可這是兒家的,不宜鬧得人盡皆知,阿朝只能搖搖頭:“倒也沒說什麼,我也不知今日不過來。”
從文淵閣出來時天尚早,濃云卻一層層地下來,西方的天空沉沉一片,眼看著就要下雨。
謝昶嘆了口氣,臨時改口道:“去含清齋,接姑娘回家。”
車夫應了聲是,當即調轉方向。
馬車行駛到中途卻緩緩停下,謝昶眼都未抬:“何事?”
簾外傳來車夫的聲音:“大人,是崔府的馬車……崔姑娘想要請您下車一敘。”
崔詩詠立在馬車前,一煙霧紫長襯得姿高挑單薄,面容微微顯出幾分憔悴,雙眼卻著一堅定執拗的芒。
見男人神淡漠地從馬車上下來,雙手叉在前一寸寸地攥。
謝昶明白來的目的,開門見山地說道:“崔姑娘好意,謝某心領,倘若這些年謝某有任何讓姑娘誤會的地方,謝某向姑娘賠個不是,姑娘往后不必在謝某上浪費時間了。”
一字一句宛如利刃般割在的心口,崔詩詠險些站立不住。
是啊,他從來都是拒絕得明明白白,從未給過旁人分毫的機會,這麼多年都是一廂愿。
所有的示好都被忽視,鼓起勇氣送給他的香囊被退回,可還是還不顧勸阻地,做下這輩子最大膽的決定,最后再卑微一次,到宮中堵人,只為要一個說法。
崔詩詠指尖攥得發白,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狼狽,“我來只想再問一句,我們之間當真絕無可能?”
謝昶直截了當道:“是。”
頭頂倏忽一道春雷轟響,也徹底眼淚的開關,崔詩詠連聲音都在抖:“你終歸是要娶妻的……”牙關咬,孤注一擲地看著他:“這個人永遠不會是我,對嗎?”
謝昶移開目,仍然只有那句話:“是。”
崔詩詠紅著眼眶,幾近于崩潰的邊緣:“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我們相識數年,兩家分亦不比尋常,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很多年了,這輩子……”
謝昶突然開口打斷:“實不相瞞,我已有心儀之人。”
“什麼?”崔詩詠乍聽這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待看到他一臉冷峻認真的表,復又哭笑不得:“你謝無也會有心儀之人?”
謝昶垂眸看著,一直只有寥寥數語的人緩慢開了口:“遇上之前,我也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迎娶任何子。遇見之后,我卻是頭一回對婚娶之事有所期待,往后余生除了,我都不會再有旁人。”
崔詩詠仍舊不可置信地搖著頭,兩行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來。
比任何人都知道,謝昶天涼薄、不近,是個幾乎沒有的人,連爺爺都反復勸,一腔執拗只會傷了自己。
可有什麼辦法呢,十歲那年,第一次見到謝昶,他仍是清瘦頎長的年模樣,可爺爺告訴他,這是隨陛下一路進京、算無策的年謀臣,十六歲便已同各地考上來的狀元榜眼們同翰林,是本朝最年輕的翰林修撰,向來眼高于頂的崔大學士從未對一個小小年如此青眼有加。
見他時常出崔府,沒有人知道有多高興,家世的關系,比其他貴擁有更多近水樓臺的機會,可沒想到這麼多年,自始至終都從未走進過他的心。
春雷一聲轟響,雨便如蛛網般綿綿地落下,很快打的白凈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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