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是年不識愁滋味,見天兒炫耀自己有個會讀書的天才哥哥,可從來不知道,他是流了多,了多罪,與閻王爺較了多次勁,才能全須全尾、完好無損地走到自己面前。
想起摘杏子的那一日,被二壯爺爺一吼,嚇得從樹上掉了下來,只知道哥哥接住了他,卻不知他的手一直還不靈活,被洋辣子蟄了可以大哭大,他卻因為自己被蟲子蟄傷,一句辯解都不說,自罰跪在佛堂……
一時過往無數的片段在腦海中浮現,現在甚至不知道從何說起,小小的手掌笨拙地上他的手,滾燙的淚珠盡數砸在他手心,“我從前不知道……總想讓哥哥抱我,我不知道你會疼,對不起,對不起……”
“早就不疼了,阿朝,不要說對不起。”
一切都是他,甘之如飴。
謝昶掌心蜷著,將那些珍貴的小珍珠兜起來,在看不到的地方,置于舌尖,嘗了一點,溫熱的,酸的,甜的。
他垂下頭,冰涼的薄吻在潤的眼尾,這些眼淚都是為他流,他會一輩子記得今日。
待懷里的人哭夠了,謝昶才緩緩地開了口:“我照顧你,將你留在邊,不止是報答你爹娘的救恩之恩與養育之恩,也不僅僅因為這些年對你的虧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自己,我……”
馬車在這時緩緩停下,謝府到了。
要說的話仿佛也一起卡在了車轱轆里。
阿朝想聽他說,卻見他沒了下文,想著該下車了,可出了這輛馬車,到底又是誰,該以何等份去見府上的下人?
到底許多事都變了,哥哥如今位高權重,再也不是他口中那個狼狽的年,爹爹也不過是恰好救了他,他們家僥幸做了未來權臣的恩公,而如今,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孤。
沒有了緣支撐,再濃厚的親也被這一子打散了。
突然恐懼下車,恐懼外面一切的目和聲音,直到握住的那只手慢慢張開、收攏,與十指相扣。
的心就這麼猛地了一下。
想起在攬勝門外,太后氣急敗壞說要治他的罪時,下意識為他張,也是一只手過來,十指相扣地牽著,才讓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總覺得十指相扣其實是非常親的,比尋常被他握住手是完全不一樣的驗,十指連著心脈,握,仿佛彼此的心也是連在一起的,收時會有些疼,卻也給人有所依靠、相濡以沫的覺。
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他:“出了這道車門,你還是我哥哥嗎?”
第48章 ◇
◎謝昶讓抱了好一會◎
謝昶沉默地看了好一會, 有種冰火兩重天的煎熬在五臟六腑游走,著他更進一步,可抬眸看到才從方才的震驚與恐懼中離出來的脆弱, 眼底灼熱的溫度慢慢冷卻下來。
他平靜地笑了笑:“你想喊什麼都行, 哥哥也行,直接謝昶也行, 或者喚我的字, 謝無, 都隨你。”
阿朝聽到最開始兩句還覺得正常,直到“謝昶”兩個字一出,額頭的青筋都跳了下。
讓直呼哥哥名諱?這可是當朝首輔,連太子爺、滿朝文武都要尊稱一聲謝閣老的人!一個黃丫頭,喊人家的大名, 簡直就是老虎頭上拔,反了天了!
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弱弱地問了一句:“你可知道, 當今陛下喚什麼名號?”
謝昶不知葫蘆里賣什麼藥,還是低聲回道:“殷炳勛,怎麼了?”
阿朝小聲道:“你覺得我進宮覲見陛下時, 也能當著陛下的面, 說‘殷炳勛,你可用過膳了’嗎?”
謝昶臉微微一黑,“這與你如何喊我有任何關系嗎?”
阿朝道當然有關,“哥哥在我心里,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讓我喊哥哥的全名, 那就等同于造反, 我是萬萬不敢的。”
謝昶嘆了口氣,還是將他當哥哥,甚至比哥哥更神圣的存在,他要的,可不是如此尊崇自己。
說完眼神慢慢地暗淡下來,“何況謝府是哥哥的府邸,我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外人,人人都對你畢恭畢敬的,若人瞧見我對你不敬,即便人家面上不說,心里指不定如何議論我……哥哥既然早知此事,將我找回來時就該告訴我的,外人也不會誤會我們是嫡親兄妹。”
謝昶沉默地笑了下,“怕你知道我不是親哥哥,就不喜歡哥哥了。”
話音落下,眼淚又落了下來,“我怎麼會……”
謝昶靜靜凝視著:“不會嗎?你自是我看著養大的,因為將我當哥哥看,所以格外依賴于我,倘若知道我不是嫡親的哥哥,你會跟我回府嗎,會肯讓哥哥抱你、背你嗎?你只會躲得遠遠的,一口一句‘大人’得人心寒,不敢有求于我,不敢像從前那般親近我。怎麼,我有說錯一句嗎?”
阿朝瞠目結舌,他居然還記著自己才府時喊他大人。
謝昶嘆口氣,自嘲地一笑:“你模樣好,子好,自就討人喜歡,鎮上的孩子都愿意和你玩,后來你來書院,我的那些同窗個個喜歡逗你,如今府上的下人喜歡你,去一趟含清齋,太子公主也樂意親近你……可我有什麼?”
他抬起頭,一雙眸黑沉沉地著,眉眼間不見一貫的冷峻鋒利,卻涌現出無限的悲涼:“我早已是該死之人,僥幸活下來,自始至終,不過只有一個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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