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酸再次翻涌心頭，阿朝眼眶紅紅的，只覺得突然一切都變了，倘若哥哥還是謝家人該有多好，即便家破人亡，他們也有彼此可以依靠。

可真相一旦撕開，與哥哥都了這世上孤苦伶仃的可憐人，舉目無親，而哥哥也連唯一的妹妹都沒有了。

想來也是可笑，前兒還說讓哥哥為謝家綿延子嗣，不知他聽了那話，心里是何滋味。

謝昶攥了掌中那只手：“阿朝，你說過要永遠留在哥哥邊，這話還作數嗎？”

阿朝從未聽過他說這麼多話，還是以這樣一種類似于祈求的語氣，以往只覺他站在權力的頂峰，卻忘了他也是有有的人，也需要的陪伴。

可還是不確定，在外面漂得太久了，才了幾日有人倚仗的覺，老天爺又奪走了哥哥的頭銜，心臟像被生生剜去一塊，怎麼都填不上了。

豈會不想留在他邊，比任何人都想，甚至生出了不該有的占有，想讓哥哥永遠只對一個人好，甚至嫉妒起未來的嫂嫂，這些心思，都不敢讓他知道。

阿朝緩緩地蹲下來，靠在他邊，喜歡這麼坐，自小就喜歡。

吸了吸鼻子，許久才喃喃地說：“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生下來時，也許在你眼里只是謝家多了個娃，可我從這個世界睜開眼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哥哥了……不管發生什麼，只要哥哥還拿我當家人，我自然愿意一輩子都是哥哥的妹妹。”

謝昶深深嘆口氣，倒是從沒有緣的關系里想通了，可又不顧地跳進了另一個死胡同，要給他做一輩子的好妹妹。

罷了，一時間不能得太狠，就像一塊堅冰即便架在火上炙烤，也不可能立刻融化水，來日方長，只要人在他邊，總有一日能將這塊堅冰捂化了。

他傾握住的手，“走吧，跟我回家。”

阿朝還有些畏懼，即便知道哥哥會庇護，那種以新的份面對外人的恐懼仍然在心底盤桓。

謝昶牽著的手下車，府門外的護衛俯向他們行禮，他帶著，一路門廳，在闔府上下的目中回到青山堂。

進了正堂，發覺面微微有些蒼白，他放緩了聲道：“方才我是如何回敬太后的，你不是也在場麼？想敲打我家的人，即便是太后也不行。我在這里，底下若有刁奴敢欺到你頭上，我自有置的辦法，旁人若想你一分一毫，我讓他們見不到明天的太。”

這話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恰好能讓屋屋外聽得清楚分明。

眾人垂首侍立在旁，全都嚇得屏住呼吸。

昨日之后，府多聽到些風聲，佟嬤嬤外出辦事，甚至有京中高門的仆婦向詢問此事的真偽，回來一問江叔，江叔也是早晨才聽主子正式提及此事。

消息早在阿朝回府之前就已經傳遍闔府上下。

謝昶選擇早早告知下去，便是不想這件事一點點地滲，不愿底下人從旁人耳中打聽到消息，再去用形形的、驚愕或憐惜的目來看。

他明明確確地通知所有人——

他們雖然不是嫡親的兄妹，可永遠是這謝府的主子，是他謝昶一輩子護在邊的人。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他方才那番話的意思，底下人按部就班地伺候，甚至比以往更加恭敬，誰也不敢拿阿朝的份開玩笑。

崖香的心里其實有些為姑娘失落的，和其他人不一樣，是從瓊園就一直伺候在阿朝邊的丫鬟，原以為姑娘回了家，有了最好的歸宿，卻沒想到謝閣老不是嫡親的哥哥。

好在大人待極好，下人們也不敢逾越，否則姑娘的境又要艱難了。

可這層份一揭曉，大人對姑娘再怎麼好，姑娘一時間也沒法歡喜起來，一直到睡前，心緒也是低落的。

晚間值夜，聽到姑娘在睡夢里喊哥哥，崖香趕忙進門去瞧，屋一燈如豆，姑娘躺在床上，眼睛地閉著，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流，崖香心疼得厲害，才要將人喚醒，卻沒想到謝昶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崖香躬就要行禮，謝昶做了個噤聲的作，讓先退下。

更深重，他帶著一的寒意，解下披風在爐火邊烤了一會才坐到床邊，將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攬在自己的懷里輕聲哄著。

三更天，他還在書房理殘留的政務，不過是閉目養神片刻，竟然夢到滿世界地找自己，荊棘刮傷了細的皮，滿都是泥水臟污，摔在地上抹眼淚，說哥哥沒有了。

“哥哥……哥哥……”

“阿朝，哥哥在這里。”

“阿朝不怕，哥哥在。”

……

崖香在廊下候著，里頭很快沒了聲音，料想姑娘大概是睡著了，許久之后，那道高大冷峻的影才從屋走出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大人的眸有些深，方才進門看姑娘的眼神，也不像是從前兄長看妹妹時的溫和寵溺，倒有些像……男人看人的那種帶著的眼神，不過那點也是轉瞬即逝的。

方才匆匆一瞥，也許是瞧錯了吧。

這位主子眸總是帶著迫的，崖香來府上大半年了，幾乎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其實不是，府上伺候的下人在他面前也無不戰戰兢兢，連宿酈這些侍衛上來稟報事務，也要不時覷他的臉，但凡他沉默或者出不耐的神，連江叔與佟嬤嬤這些府上的老人都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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