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熱,教學樓公共區域并沒有空調,高元從一樓爬到二樓時已經出了一汗。
教學樓里似乎一個人都沒有,只能聽到他的拐杖落在地上發出的敲擊聲,正當高元站在二樓平臺上歇口氣、準備繼續向三樓斗時,他的視野里出現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孩子,留著齊耳短發,穿一淺連,姿窈窕,容清麗。出現在高元視線中時,距離他只有七、八米遠。
高元是個只能慢吞吞行的人,哪怕發現那孩已經停下腳步、睜大眼睛看著他,他也沒法逃跑。腋下的拐杖藏不起來,兩條更是很不爭氣,他只能低下頭不去看,又一次把拐杖撐到臺階上,艱難地將左邁上去。
令他意外的是,那個孩竟然沒走。走到了他邊,也跟著他上了兩個臺階。
高元心里好尷尬,他并不需要這樣的陪伴,他能自己走樓梯,不會摔下去。
又走了兩級臺階后,孩還是跟在他邊,也不說話,也不扶他,就離他半米遠,歪著腦袋打量他。高元不了了,轉頭對說:“謝謝你,我可以自己走,你去忙你的吧。”
孩的大眼睛眨眨,臉上綻開笑,指指自己,指指耳朵,又搖了搖手,高元驚訝地看著,這個漂亮的孩子居然是個聾人?
高元以為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再開口也沒意義,干脆低下頭撐著雙拐繼續專心地走樓梯。
孩始終耐心地陪在他邊,高元爬到三樓后松了口氣,抬頭看向長長的走廊,想了想,從兜里出手機,撐著拐杖打字給孩看:【請問廁所在哪里?】
孩看完后一笑,對他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高元只能跟著往走廊深走。
離開臺階,他倆一起走在平路上,高元發現孩個子高的,忍不住也了自己的背脊,想站得更直些,顯得高一點。
他發病時正值青春期竄個子的階段,疾病影響了他的高,高元沒能長到爸爸那麼高,只有1米75,走路時眼看著還更矮些,比那孩高不了多。
孩帶著高元走到男衛生間門口,高元向點點頭:“謝謝。”
他進了衛生間,想著上完廁所就去教室待著,中途就不出來了。
這樣炎熱的天氣,高元又爬了幾層樓梯,很是口干舌燥,但他不敢喝水,上廁所太麻煩了,趁現在沒人還能上,人一多,難免會被人看,那種覺并不好。
上完廁所,高元走出衛生間,驚訝地發現那個孩還等在門口。看到他,把自己的手機舉到他面前:【你好,你可以對我說話,我能看懂語,我是這里的語文老師,我姓駱。】
高元:“……”
他的干得厲害,不知怎麼的,心臟也跳得很快。
他對孩說:“我……是來上手語培訓課的,我姓高。”
孩認真地看著他的臉,隨即點點頭,微笑著向他招招手,指向走廊中某個方向,高元明白了,是要帶他去教室。
高元坐到了教室里,靠墻坐,把兩支拐杖擱在墻上。
他自己的,左的很明顯,右就不行,手上去,右不太覺得到。
時間還早,教室里沒有別人,孩還是沒走,把空調打開,又拿起掃帚把地掃了一遍,絞來抹布黑板、桌椅。
教室里變得越來越涼爽,高元安靜地坐在座椅上,也不玩手機,就看著那孩麻利地搞衛生。
等把教室打掃干凈,有別的學員陸陸續續進來了。孩撣了撣手,把所有的衛生用都擺好,對著高元揮揮手,笑一笑,離開了教室。
高元看著的影消失在教室門口,心中竟到悵然,他想,他都沒有問要一個聯系方式。
后來的手語課是一位健聽的中年老師給大家上,高元學得很認真,從頭到尾沒離開過教室。
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那個孩子了,沒想到課間休息時,那孩溜了進來,悄悄地在高元桌上放了一瓶冰凍綠茶飲料。
高元愣愣地抬頭看,還沒來得及說謝謝,笑一笑就跑掉了。
這天夜里,高元睡在床上,滿腦子都是那個孩子的影,想著俏皮的短發,溫的眼睛,甜的笑容,睜著眼睛到半夜都沒睡著。
第二天,高元還是早早地去到盲聾學校,可是,他沒遇到那個孩。
第三天,第四天,他都沒遇到那個孩。
一直到第五天,高元爬樓梯時終于見到了。
沒有穿連,而是穿著T恤和牛仔,越發顯得年輕可,高元遠遠地看到就朝揮了揮手,那個孩也看到了他,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高元腋下夾著雙拐,把兩只手都抬起來,對比劃出這幾天剛學的手語:【你好,我高元,你什麼名字?我們可以加微信嗎?】
孩歪了歪頭:“?”
高元已經把手機拿出來了,滿懷期待地看著。
孩拿出手機打字:【我駱曉梅,對不起,微信就不加啦。】
高元:“……”
生平第一次,他主問孩要微信,被拒絕了。
培訓的最后一天,駱曉梅在課間休息時進到教室,用手語和教課的老師聊了幾句。高元坐在角落里看著,駱曉梅聊完離開時也向他看過來,臉上還是帶著笑,高元的心怦怦直跳,趕低下頭去,再也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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