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蘿見眼妝暈了些,有些擔憂地問:“那娘娘這般態,陛下會信麼?”
落薇將帕子丟回去,咬著,心很好的樣子:“誰要他信了,我越如此,他越不信,但他樂得,不肯拆穿我,只好葉三來盯著我——相識十載,夫妻四年,我看不破這一張假面,他自然也看不破,所謂至親至疏,各有謀算才會如此,若是……”
抿了抿,沒有說下去,只問:“會靈湖的荷花開了麼?”
煙蘿道:“還要等上四五日。”
落薇便道:“恰好,恰好,你先為我備下些帖子罷,這次……記得將寧樂和舒康也請來。”
煙蘿肅然道:“是。”
第38章 闌風長雨(一)
接到帖子時,宋瑤風正在園中侍弄花草。
前堂一個小廝將帖子送來,在銅盆中凈了手,一邊往廊下走,一邊問道:“夫君呢?”
隨行的侍回答:“駙馬在與太師說話。”
宋瑤風應了一聲,翻開帖子,見是皇后親自寫就,稱會靈湖中荷花盛開,想邀進宮用個小宴。
仔仔細細地瞧罷了,順著長廊走去,侍小心問:“皇后的宴席,公主要去麼?”
宋瑤風道:“問過夫君和公爹的意思再說罷。”
侍道:“可是殿下從前不是與娘娘最為……”
宋瑤風瞥了一眼,于是沒有繼續往下說,走了一段,才聽見公主淡漠的聲音:“時有幾分罷了,封后時與我有些齟齬,多久不來往了,如今我已為人婦,公爹與娘娘又不大和睦,他們之間的事,我還是手為妙。”
侍沒有答話。
宋瀾登基之后,宋瑤風加封舒康長公主,只是新帝并非同胞兄弟,這從前千尊萬貴的嫡公主份便有些燙手。侍孝兩年之后,長公主匆匆出嫁,嫁的是玉秋實的次子玉隨鷗。
自婚之后,宋瑤風便斂了從前的驕矜子,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做起好妻子來,玉隨鷗仰慕良久,寧肯棄了大好仕途也要尚公主,二人夫妻睦,從來不曾紅過一次臉。
然而自小跟著宋瑤風的侍細細去看,總覺得長公主與從前相比,竟是完全不同了。
那些長中被寵放縱出來的尖刺,不知何時被磨得一干二凈,就如同從來不曾存在過。
宋瑤風還沒穿過園子,便見玉隨鷗一臉懊惱地從堂前走來,看見時才高興了些:“瑤風!”
宋瑤風為他打扇,溫婉道:“這是怎麼了?”
玉隨鷗憤然道:“無事,只是被爹爹訓斥了一番——午時的冰碗還有麼?”
宋瑤風掩口笑起來:“為你留了,不過我這里還有一樁要事去拜會,你同我一起來罷。”
與夫君一起去給玉秋實問安,隨后拿了帖子,詢問該不該去,玉秋實將那帖子看了好幾遍,意味深長地道:“娘娘似乎許久不曾給公主下帖子了。”
宋瑤風斂目答道:“因婚事與娘娘鬧了一場,年誼,實在涼薄,自此之后便不來往了,故而我也不知這帖子是何用意,問過太師才能決斷。”
皇室公主出嫁,稱呼公爹為“兄長”便可,宋瑤風恭敬,又不能失了皇家面,故而同旁人一起尊稱玉秋實為“太師”。
微微抬眼,見玉秋實后還有一綠袍文臣,連忙道:“是我來得不巧。”
玉秋實將帖子還給了:“無妨,公主若是想去便去罷。”
宋瑤風道:“好。”
二人走后,屏風之后的常照緩步走出,聽見漸行漸遠的二人還在親言語。
“你午后想做什麼去?”
“天漸暑熱,什麼也不想做,夫君還是與我一同到書房讀書罷。”
“……”
常照默然片刻,嘆了一句:“長公主與令郎甚篤。”
玉秋實平平道:“小兒多罷了。”
當初他并不同意玉隨鷗與宋瑤風的婚事,總疑心宋瑤風有何謀算,直至玉隨鷗以死相,宋瑤風又與皇后決裂,他才松了口。
不管是瞧出了什麼想要保命,還是真如從前一般心中只有多兒事,如今被困宅邸之中,又全然接不到玉府中之事,倒比嫁了旁人更他安心些。
常照自玉府的小門悄然離去不久,玉秋實喚來長子玉隨山,問道:“你那日帶人與常照和葉三同樂樓,聽見了什麼?”
玉隨山只是搖頭:“便是那些他與爹爹說過的,甚麼‘我與你仇恨相似’‘不妨相互利用’之類的言語,不過其間二人耳語了幾句,我瞧見葉三還手按了按劍,這幾句是什麼卻未曾聽見。”
玉秋實道:“你手下不是有能聞針落之聲的好手麼?”
玉隨山答:“當日樂樓中銅鈴聲太響,他也聽不出來。”
玉秋實按了按眉心,嘆道:“下去罷。”
*
在小宴之前,落薇去了一趟岫青寺。
從前常去岫青寺,宋瀾這次也應了,私下里卻遣了葉亭宴帶金天衛遠遠跟隨。
那日面上信誓旦旦的,換來的是更深的疑心。
不過如此正合意便是了。
春末夏初,岫青寺中往來人群絡繹不絕,落薇無意大張旗鼓地擾了旁人,只著了尋常飾,循例拜過了三座正殿后,隨行的幾位大師下去,獨到從前常去的禪房誦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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