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泠想,這種覺實在令人著迷,高居云端之上,他都不能保證自己下一刻會不會被權力吞噬、迷失于其中。
人實在是復雜而奇怪的,重活一世,對面相識,他仍舊看不懂玉秋實的全部。
但今日之后,玉秋實當不會再做從前的抉擇了。
他也不會讓他有機會的。
宋泠喝了三盞茶,終歸是有些困倦,他起告辭,走了兩步卻想起什麼,回過頭來道:“我識得玉大人,也不算意外。”
玉秋實疑地挑了挑眉。
“爹爹曾在我面前嘉許過玉大人,還念了幾句你科考時的策論,”宋泠道,“夫惟人臣之道,務實棄虛、舍名求得、謀事謀己……玉大人也不必苛求自己圣,神魔只在一念之間,君珍重自、再圖天下。”
玉秋實握著茶盞,在檐下坐了一整夜。
02·我最憐君中宵舞
晨破曉之際,宋泠與玉秋實一同了平城。
令他沒想到的是,縱然如此,他還是來晚了。
城人心惶惶,劉昀似已與烏莽談妥了易,四皆有人散布不利葉家的謠言。昨日夜里,葉坤領兵開往幽云河方向,激戰一夜,如今生死不知。
宋泠到城關時,劉昀唬了一跳,確信他的份后便立時跪地,口口聲聲地說葉坤已然叛國、平城危在旦夕。
如今這里知曉真相的人只有他一個。
宋泠垂著眼睛,思索了好了一會兒,劉昀說罷之后,跪在地上暗中盤算,還未回過神來,便見太子手從一側拔出劍來,干脆利落地割破了他的嚨。
劉昀捂著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鮮從他指之間狂涌,他搐兩下,便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這突兀的一劍將眾人震得一片寂靜,宋泠面無表地澆酒洗劍,沒有過多解釋,只道:“本宮來時已經查明,劉昀叛國,按律當斬!”
他方才思索了許多破局之法,發覺此時已無徐徐圖之的機會——劉昀行事倉促,府中說不得還存著與烏莽往的件,可若等他回神,便一定不可能再有證據了。
他為儲君,且從未與劉昀見過面,全無仇怨,貿然殺之雖有可能激起諸將不滿,但證據一出眾人便會噤聲,拖得越久反而越不利局面的收拾。
宋泠收劍回鞘,沉聲道:“本宮奉命巡視邊境,定保平城無虞。”
他憑著記憶出了幾個幽州邊將的名字,將他們遣往幽云河馳援,又著人清理街市輿論、穩定民心。眾人本見他年輕濫殺,有些不滿,但聽年言語沉穩、事有方,倒比劉昀有條理了許多,如今戰事急,不得不收起了輕視之心。
往后幾日,在玉秋實明里暗里的相助下,宋泠在平城中順遂無阻。在他站在城門上,執劍高喝、引得民眾群聲附和時,玉秋實站在他側,低低道:“臣倒不曾想到,殿下竟是個有之人。”
玉秋實于為政一道頗有見地,這些時日見他事,宋泠十分贊嘆,當初爹爹想要擢拔此人,也算是慧眼識珠。
只是他如今沉默斂,誰能想到居高位之后,這樣斂的人也會變得瘋狂偏執?
“玉大人先前以為本宮是何樣的人?”
“殿下同陛下對你的期許一樣溫和,上善若水,善利萬而不爭,你溫和得看不出棱角來,或許還有過于天真稚的一面。”玉秋實仔細思索了片刻,答道,“可今日臣突然發覺自己錯了,人鋒利到了極致,竟也會變得溫和,因為越堅定,越有謙卑的底氣。稚……亦非壞事,人總要長大的,長大時不忘這份最初的希冀,比渾噩之人好了太多。”
他仰起頭來,鄭重地道:“臣衷心希,殿下能永志不忘。”
“大人也一樣,”宋泠沉聲應道,“你知曉爹爹為何要著意冷落你麼?大人是家族長子,擔責太重、擔子太多,重負之下,再加順遂,難免輕狂迷失。若大人能悟此間良苦,便不枉這一番托付。”
若先前他說起策論時玉秋實還有些不信,如今這一番話,卻不由他再不信。
宋泠眼見他眼中微紅,不免五味雜陳。
只是如今他卻沒有同玉秋實再煮茶論道的功夫,兩人談之間,有兵士急急登上了城墻,喜道:“殿下,此役大勝,諸君凱旋!”
烏莽本就無力越過幽云河,聞聽劉昀死,便知計劃敗,自然潰不軍。他在劉昀住搜到了他通敵書信,只等眾人歸來,為葉坤洗雪冤。
此戰折損不多,連最初激戰的葉氏兵將亦陸續返回平城,只是他們的面卻不似旁人一般喜悅。宋泠問過之后,才得知他們并未全部歸來,因葉坤為烏莽所激,已被他生擒三日,生死不知。
葉氏兵將要尋回將軍,可厄真雖然兵敗,卻守衛森嚴,如何能夠將人救出來?
宋泠聽聞之后,不顧眾人阻攔,縱馬去了幽云河戰場。
他一定要將那個不曾變為常照的葉氏長公子帶回來。
路程一日,與烏莽的周旋又是兩日,幸而他十分了解烏莽,知道說什麼樣的話才能應付他,而烏莽如今尚且年輕,只見過他幾面,最終敗下陣來,應約放了葉坤。
宋泠亦想過能否在此時除去烏莽、以絕后患,但實在尋不到機會,只得作罷。
不過無妨,他們手的日子還長,若不能打得北方諸部心服口服,他們也不會俯首稱臣、重新納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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