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走后，我又回到了那塊專供在押人員放風的場地上，在我出去的這十分鐘里，周三三一直蹲在那塊菜地旁邊沒有過，他在地上寫了很多道我本看不懂的數學題，他像是著了魔，非要在這些晦的數學題里找到自我存在的價值，或者讓自己顯得高人一等。

我在他邊蹲了下來，然后將剛剛沒舍得完的半支煙又點了起來，并問道:“你要不要來一口？”

周三三很是驚訝的看了我一眼，他問道:“你哪兒又弄來了一支煙？”

“管教給的，25塊錢一包的芙蓉王，要不要來一口？”

周三三明顯下了很大的決心，然后向我出了兩手指，將煙接到自己手上后，了煙上的口水，這才瞇著眼睛吸了一口，還沒來得及回味，他便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盯著我們這邊，趕忙又吸了一口。

我低聲音對他說道:“你丫不能這麼吸煙，你得學著過肺，這麼吸煙，太浪費了！”

周三訕訕笑了笑，也低聲音對我說道:“米哥，這煙真是管教給你的麼？”

“真是……香不香？”

“香……可我還是有點兒不相信……”

我打斷了他，然后摟著他說道:“這個你真得信……這支煙，我剛剛就是當著管教的面的……倍兒爽！”

說完，我又瞇著眼睛往高墻的斜上方看去，我有些恍惚，而葉芷離開的背影，就這麼在我恍惚的意識中來去，繼而到一片荒涼，我的神世界里，只剩下了一棵樹，它的葉子被風吹落，空氣里彌漫著秋天的味道，夕的余暉慵懶又充滿了冷清。

我就是在這樣的神狀態下，向自己提出了一個問題:葉芷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難道真是比金錢更有力的特權嗎？

我沒有答案，可能某一天，我有機會站在現在的高度，才會真正理解的心，和想追求的東西。

……

如果不以得失的心去看待時間，它過得很快；如果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那這15天就過得極其煎熬……反正不管怎麼說，我罰的日子總算是走到了盡頭。

這個早上，我用筆在自己進來時就穿著的那件襯上寫下了第三個正字，不多不，一共15天。

我去管教那里領回了自己的手機和手表等件，想將沒用完的飯票退掉時，又想到了周三三，他還有五天才能出去，看他平時摳搜，摳搜的，也舍不得吃什麼好東西，我便將剩余的飯票都給了他。

對于我的離開，周三三特別失落，因為整個號子里，只有我愿意和他說話，其他人都把他當苦力用，稍有不從，還會吃拳腳……號子里的人都看不起他，尤其不屑他那個研究生的學歷，反正他已經了笑柄……東西的人笑他，跟他一樣去嫖娼的人，也笑他……

臨走前，我小聲在他耳邊說道:“我在菜地旁邊的水池下面藏了兩煙，你放風的時候，記得拿出來，都是好煙……要是不想，你就拿去和別人換飯票，反正別浪費了！”

周三三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我看得出來，他心里很難，也很害怕，他怕我走了以后，其他人會變本加厲的欺負他。

我心里也不好，我知道他很懦弱，在這樣一個看似充滿規則，卻又毫無規則的地方，他這樣的格會非常吃虧……我很不放心他，也把他當朋友，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會拿飯票去給我換煙的人，可他對自己卻不是一個很舍得的人，連嫖娼都只愿意花60塊錢，去發廊找。

我又安道:“你也沒幾天就能出去了……爺們點兒，這個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周三三看著我，猶豫了一下之后，才開口對我說道:“米哥，等我出去的那一天，你能來接我嗎……我沒有朋友……我不想出去以后，就一個人回出租屋……那個房間一點都不，悶在里面我會胡思想的！”

我笑了笑，然后回道:“沒問題，到點兒我就來。”

周三三這才也笑了笑……

我是在他的笑容中離開的……在我的一只腳已經出看守所的大門時，我不又想到了陳進……他每天在做的事，就是周三三夢寐以求的，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所謂公平，我倒是希他能把自己的人緣分一點給周三三。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公平，我更希，我所追求的，就是葉芷現在所擁有的；而所擁有的，是我永遠也不要去的！

……

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門，直直照著我，我看見了靜靜落在自己腳下的影子……他好像比我更躁，可他是屬于我的，在我沒有的時候，他只能比我更安靜。

我重重吁出一口氣，然后貪婪的吸著看守所外面的空氣；這輩子，我吃過那麼多新鮮的蔬菜，喝過那麼多新鮮的牛，但這一刻，我才真正會到，新鮮這個詞，到底該怎麼理解。

也就是這一刻讓我覺得，只要能與自由為伴，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熱的，哪怕后面的五年不能開車，但只要能出來就好。

……

沒站一會兒，便有一輛出租車開到我邊停了下來，妮可打開了車窗，示意我上車……看樣子，是葉芷把我的話給帶到了。

我打開了車門，沒有坐在前排，而是和一起坐在了后排，我沒有恨，我就是想和聊聊天，但卻是一副愧對了我的樣子。

我向笑了笑，示意放輕松一點，然后才對說道:“我看你的心也不強大嘛，這半個月，我最想見的人就是你，可你都不敢來見我……你要早點來見我，你就能早點解，因為我真的一點兒都不怪你……”

“你越這麼說，我心里越難過……我就像是昏了頭，做了一件特別愚蠢的事，就算你不怪我，葉芷也會怪我的！當時要是想起來打電話給曹學就好了……”

“不，你給我打電話是對的……我特別慶幸自己有一段這樣的經歷……在沒有進去之前，我想到的都是自己失去了什麼，進去了之后，我想到的卻是擁有了什麼……我會更加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真的，我覺得人活得太貪婪，是一種罪過，是要下地獄的……因為這就是一個殘缺的世界，你活在這個殘缺的世界里，卻想著完，就等同于作……這個世界不會完的，就像月有晴圓缺，就像我們到了年紀，一定會死……這誰都改變不了！”

妮可用一種異樣的目看著我……一定以為我的神狀態出了問題……可這句句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在里面憋的太久了，言論也不自由，所以遇見妮可這麼一個能隨便說話的人，我什麼都想和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