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蕪在街上渾渾噩噩漫無目的地走了幾分鍾。
起先隻是覺得眼眶發熱,無意識地抬手刮過有些的臉頰,才發覺到一手冰涼的淚。
我哭了。怔怔站在原地,心裏茫然地重複道,我哭了。
為這場實質發生的分手,還是他的決絕和不留麵?
腦子前所未有地作一團。
朝前邁了一步,下一刻卻被人猛地拽住手肘拉回來。幾乎同時,一輛車著剛才的位置飛馳而過。
“顧小姐。”董克鬆開手,用某種同的眼神著道,“請您珍重自己。”
顧平蕪心有餘悸地按住口,視線沒有焦點地著董克的方向,卻並沒有看他。像是早就料到會有人保護自己一樣,沒來由出一個弧度克製的笑,喃喃道:“他安排得可真是……麵極了。”
可最不需要的就是他賜予的麵。
想撕心裂肺地質問,大哭,死死抱著他說我不同意,更想反悔說我不要替你在兩家麵前兜著這件事,我要鬧得人盡皆知,讓所有長輩站出來給我做主……
有一萬種手段迫他留下來,可是卻連一種都不再忍心對他施展。
顧平蕪想,算了,算了吧。
阪城的初冬那麽溫,連夜風也和煦。
董克盡職盡責地守候在邊,等待突如其來的緒沉澱。
不知在路邊站了多久,路口過街提示的“嘀嘀”聲響了一又一,紅綠燈換了又換,行人去了又來。
顧平蕪終於從近乎雕塑的僵中緩和過來,了,朝董克轉過。
“送我到機場吧。”說。
臨時買的機票,沒有頭等,平生第一次坐了經濟艙,同來阪城旅行回程的人們在同一排。
那覺也沒有多壞,人聲始終嘈雜,側的阿姨一直和搭話,不記得自己回答了什麽,機械地在腦中搜尋一個恰當的答案,再機械地輸出。
兩個小時的飛行裏沒有合過眼,這在出行的經曆裏絕無僅有。
的比常人脆弱,很難在長途行程中保持清醒,通常都會有隨行的人照顧睡著。
董克是池以藍的人,沒有責任保護,因此不會丟下自家爺隨回國。
第一次在無人照看的況下飛行,結局是顧平蕪一下飛機就暈倒了,很快被送到海城醫院搶救。
況比從前任何一次病倒都要惡劣。
事態急,盧湘收到通知趕到醫院後,沒有得到多一秒思考的餘暇,就不得不簽下同意手的文件。手室的燈亮了三個小時,顧平蕪才在意識全無的況下被推出來。
隔著ICU的玻璃窗,盧湘臉慘白,強忍著哽咽給顧長德撥電話。
“阿蕪病了,你來一下醫院。”
“這個時候了,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兒重要?”
“好,我知道了。我在醫院等你。”
掛斷後,又立即撥給池以藍,簡單問了兩句在哪、什麽時候回來後,語氣平和地說道:“阿蕪沒有和你一起回來,為什麽?”
那頭沉默片刻,立刻道了歉:“是我疏忽了,我派了人送回酒店,但不知道會突然回國。”
“是嗎?”盧湘輕輕笑了一下,在淩晨兩點、深夜的醫院走廊裏,莫名讓人骨悚然。
池以藍如何聽不出盧湘語氣裏的諷刺和指責,便沒有再應聲。可終究是擔心,他過了會兒又問:“出什麽事了嗎?現在怎麽樣?”
盧湘回眸看了一眼ICU裏安靜躺著的人,低聲道:“沒有。先這樣,掛了。”
那一頭,被猝不及防掛斷電話的池以藍站在空無一人的套房裏,半晌沒能回神。
片刻後,他才吩咐董克道:“回程。”
*
顧平蕪失聯了。
池以藍得知在海城機場暈倒的事也已經是回國之後,還是好不容易找人遞上話,對方才半遮半掩地了這個消息。
“不是我不願意和你說,你也知道,那可是顧家呀,想瞞下來什麽事兒還不容易嗎?不過我估著顧家那丫頭大約是沒多日子好活了,以前也隔三差五地就進醫院不是?哪次瞞過這麽,連旁人上門問候都不給的呢?”
的確,顧家將此事瞞得不風,讓人無法不去猜測病的嚴重。
池以藍原是很難將緒擺在臉上的人。怕流出的緒會為戰場上的阿克琉斯之踵,更怕被對方抓到所謂深的證據。
他作為池家可能的繼承人,是不該有弱與深的。
然而刻下,連池以藍也罕見地顯出些許焦躁。
這期間他無數次登門求見盧湘被拒,又四打聽顧平蕪的所在,幾乎擱置了板賽事的持。在周揚再三闡明利弊後,才不得不回到公司繼續沒日沒夜的會議。
Cons & blues All Star 板視頻比賽已經結束線上的視頻篩選,進到最終現場比賽的前期籌備。
程方原的團隊保持了一貫的高水準,趕在賽前結束了為期三個月的工程。
池以藍最後去現場驗收比賽場地時,即便麵上並無變化,心也不為之歎服。跟在側的大風忍不住就要踩著板子上去撒歡兒,強忍住了衝,和池以藍咬耳朵。
“Boss,你找的這個姓程的可以啊。”
池以藍未置可否,等一行人回到公司準備談接下來的合作時,程方原卻拒絕了。
這完全出乎周揚的預料,他甚至早已將合同擬好,因為程方原團隊這個貌不起眼的小作坊,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若是能傍上池以藍的大樹,豈非皆大歡喜。
誰料程方原給的回答異常肯定。
“我準備帶團隊再去國外係統學習一下。”
程方原年紀不大,二十三四的樣子,寸頭,模樣斯文,平時穿耐克的板鞋,上常年套著一件中古的Supreme衛,分明是看起很好說話的那種人。
可就是這種人,一旦軸起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
周揚和他磨泡了半天,好壞賴話都已經說盡,利也用了隻差威,但正經生意人到底還守著底線,最終也隻能無奈地回去和老板報告:“盡力了,人沒留住。”
池以藍坐在辦公桌後,淡淡“嗯”一聲,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喃喃道:“板人。”
不愧是一反骨的板人。
當晚池以藍帶了一點憾的心回到武定路的別墅,推門進去,才意識到客廳的燈亮著。
他起先以為是傭人或阿姨離開的時候忘記關燈,可換完鞋進去,就看到沙發上蜷著的人。
烏黑的長發旖旎在淡的沙發上,小丫頭蝦米一樣了一個圈,兩手安然擱在臉頰旁,是他看過無數次、早已刻進記憶裏的悉的睡姿。
而距他得知顧平蕪暈倒送醫,其後失聯,已過去了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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