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舒說:“不。”
回答得很快也很堅決,不喜歡這樣的說法,也不想為誰的附屬。
江淮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說法有問題,立刻又說:“我的意思是,我們要不要試試在一起?”
江淮終於問出了這一句近似於告白的話,而陸舒也像很多年前的江淮一樣,先是皺眉,然後疑。
說:“江淮,我搞不明白你為什麽喜歡我。”
十年,人生漫漫旅途中不長也不短的一段時,卻令一些事天翻地覆。
陸舒和江淮之間似乎變了許多,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變,他們人生的齒永遠無法嚴合地閉合,十年前的江淮慢了一步,好不容易追了上來,十年後的陸舒卻向後退了一步。
今年二十六歲,不像十六歲時稚,也沒有十六歲時勇敢。甚至不是一個灑的人,不能像江宵一樣喜歡就在一起。瞻前顧後、猶豫不決,更重要的是,看不懂江淮,所以無法接他十年後突如其來的意。
江邊的風帶著,將空氣吹得黏膩。
江淮沒想到在他即將而立的年紀還要像現在這樣剖開自己的心跡說“喜歡”。
他難以啟齒,被陸舒當做退和猶豫。
半晌,夜沉沉中,陸舒終於開口,“其實你不喜歡我的,對吧?”
明明在問,卻是篤定的語氣。
“也是,想想也不可能,從前不喜歡的,怎麽會突然就喜歡呢。”陸舒低著頭,雙手握著盛著橘黃汽水的玻璃瓶,手指費力不安地。
“你可能隻是到了要結婚生子的年紀,然後回頭一看,覺得我好像還不錯。”陸舒是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在十六歲那年被江淮拒絕以後,覺得自己可能是沒有與人相的運氣。
“不是這樣。”江淮說。
陸舒轉過頭,定定地看著他,而後垂了一下眼睛,略顯悲戚地低聲說:“那我實在不知道會是因為什麽了。”
江淮看著,直到此刻才意識到他那句“喜歡”是多麽輕飄飄的一句話。
江淮第一次前所未有地到了巨大的挫敗。
“你說喜歡我,我願意相信的。”陸舒接著說,“但我沒有辦法欺騙我自己,如果你真的喜歡我,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十年前,還是不久前遇見的時候?”
“江淮,我們都是平凡人,我自認沒有胎換骨到令人一眼就刮目相看並且喜歡的程度,所以你不會是最近才喜歡我。但如果是十年前就喜歡的話,我們也不會直到不久前才又重新遇見。”
江淮想反駁,但陸舒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便又接著說:“我以前會覺得不甘心,不願跟你做朋友也不想做兄妹,所以這些年一直任地躲著你。”
看見江淮逐漸黯淡的臉,很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繼續說:“你不用覺得抱歉,我知道,你那時候把我當小孩兒。”
“不是……”江淮皺了皺眉頭,試圖反駁的話。
“聽我說完吧,哥。”陸舒還能笑得出來,好像已經也很這一刻預演了許多遍。“我也是最近才意識到的,我不是聖人,做不到付出不要回報,我很自私,明明是我自己喜歡你,卻一定要你給我反饋,你沒有做到我的要求,所以才有了我們之間互不聯係的十年,折磨我自己的同時也困擾你。但我還是喜歡你,十六歲的時候喜歡你到看你一眼都能高興一整天,二十六歲依然沒骨氣地為你心,我控製不了自己的,但是我不想這樣了,我不想再喜歡你了,這讓你困擾,也讓我覺得我的是一件很糟糕的事,覺得我是一個很糟糕的人。”
江淮從來不知道陸舒是這樣心狠的人,用最溫的語氣說話,卻用最鋒利的武傷人。
原來最糟糕的事不是聽說“不了”,而是說“我控製不了自己的,我仍然對你心,但我已經不想你了”。
江淮從來不知道原來陸舒對自己的喜歡會讓那麽難,更不知道原來陸舒將的喜歡定義為“糟糕的”。
江淮沉默良久,然後問:“你是這麽想的嗎?”
陸舒沉默不語,無聲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今夜自顧自地說了許多,如今說完了就不再張口,仿佛耗盡了一力氣。
不說話,江淮也跟著沉默。時間過去許久,廣場人原本熱鬧的人群也變得稀稀寥寥,月都顯得冷清的時候,江淮終於起,低著頭對說:“我知道了。起來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