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下來後,溫府上下都點上了燈。
陳最的晚膳草草吃了兩口,便躺在床上拿著一本兵書在看。
但書沒翻兩頁,他就時不時地向外麵。天越來越黑之後,他的臉也越來越沉。
這時楚驍從外麵走了進來,陳最放下兵書看向他。
楚驍道:“大小姐回府了。”
陳最冷哼一聲,又拿起了兵書:“我們溫家是沒什麽家規,但外麵哪家的子能玩到這麽晚才回來。”
楚驍沉默了會兒,問:“主子這話要傳給大小姐嗎?”
陳最掀起眼,淡淡地看著他。
楚驍立馬閉上了。
陳最冷哼一聲,將兵書又翻了一頁。他等了會兒,疑地看向門外,沉聲問:“大小姐人呢?”
楚驍道:“大小姐回府後直接回後院了。”
陳最將兵書一蓋:“你一句話能不能一起說完?長是幹什麽的,說一句留一句,留著準備當飯吃嗎?”
楚驍一本正經地說:“屬下沒有這好,怕噎著了。”
陳最瞇起眼,神危險。
一會兒後陳最怒喝:“滾出去。”
“哎。”楚驍往外走去,走到門口準備帶上門的時候,又忽然進一個頭來說,“大小姐回府後找李管家,問了主子晚膳吃的是什麽,還問主子可喝藥了。”
楚驍說完,“啪”地將屋門帶上,留下一室的寂靜。
“楚驍!”陳最著火氣。
楚驍又將門打開了,進頭來說:“主子,可要屬下將李管家過來,主子好好問問?”
陳最磨了磨牙,聲音冰冷:“跟英王學些七八糟的,再有下次,你就滾去英王邊。”
楚驍不敢多說話了。
陳最:“出去。”
楚驍忙帶上門,靜悄悄地離開了。
陳最心煩將兵書丟到一旁,他本就沒看幾頁。行兵布陣若能從書上學得,那人人都能上戰場打仗了。
但不看書,他躺在床上又沒有其他事可做。
若是以往他早下床去練套刀法了,如今卻老老實實聽某人話躺在床上。
他無聊躺著,某人發完脾氣還去外麵玩了一天。
真是好瀟灑自在!
第二日早上雲然端來藥的時候,也沒看見溫迎的影。
這次不用陳最問,楚驍就將話全說了出來。
“大小姐一早出門了,沒說什麽時候回來。”
陳最神懨懨,一把拿過藥碗,昂頭喝下。
雲然嘖嘖驚奇,又忍不住在老虎背上踩了踩。
“大小姐雖然不在,但等大小姐回來,我一定將將軍乖乖喝藥的事告訴大小姐。”
大概是這段時間乖乖躺在床上,聽話喝藥,聽話養傷的陳最給了雲然錯覺。
當這句話說完,膝蓋一痛,差點栽了下去。這時才回想起來,陳最以前手段有多狠。
當初在北疆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陳最。後來被他收拾的,見到他就發抖害怕,恨不得將腦袋起來。最後還乖乖效力在他麾下,他榨。
這些年過去,還以為老虎變溫順了。
實際上老虎還是那個老虎,不對邊的狐貍亮爪子,不代表不對亮爪子。
雲然一蹦一蹦地出了屋,膝蓋上的疼痛半天緩不過勁來。
一手扶著門框,一手著膝蓋。這時就看到李管家匆匆跑了進來。
“大爺。”李管家氣籲籲地稟報,“大小姐回來了,,帶了一個男人回來。”
雲然眼睛一亮:“大小姐這是準備招婿進門哎喲!”
雲然另一條完好的膝彎一痛,這次是結結實實地向下摔了一跤。
楚驍默默地看了一眼,最後收回目。
雲然都跟主子這麽久了,怎麽還管不住自己的。
在北疆那樣長大的主子,可沒有對人手下留的習慣。
*
另一邊,溫迎將崔臨請到正廳裏,然後讓若青去將溫嘉出來。
沒一會兒溫嘉就來了,他一進來就慌張地走到溫迎邊,小心地抓住溫迎的袖。
“姐姐。”
溫迎拉住溫嘉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嘉,我給你請了一位夫子回來。但這位夫子願不願意收你為學生,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溫嘉匆匆看了崔臨一眼,又趕移開視線。
溫嘉出生沒多久,溫父就出了事,自那後溫府就一直閉府門。算起來溫嘉長這麽大都沒出過府,更沒見過什麽生人。
他因為從小的經曆,本就膽子小,如今見到生人更加膽怯害怕。
“溫嘉。”溫迎回自己的袖,彎下腰對著他的眼睛說。“之前你跟姐姐說,你想讀書,想學武。如今最好的夫子我給你請來了,如果你想學,就自己去拜夫子為師,讓夫子願意收你這個學生。”
“如果你不想,或者害怕,那今天就算了。”
溫嘉看看溫迎,又看看崔臨。
溫嘉攥著拳頭,道:“我,我聽姐姐的。”
溫迎鬆了一口氣,也不清楚,若今日溫嘉自己沒鼓起勇氣來,之後還會不會幫溫嘉了。
溫嘉握著拳頭走到崔臨麵前,崔臨溫和地對他笑著。
“學生給,給夫子……”溫嘉笨拙地想跪下,被崔臨手攔住了。
他一下子眼睛就紅了,以為是夫子拒絕了自己。
“你溫嘉是嗎?”
“是……”
崔臨溫聲說:“我崔臨,來自河東崔氏。你現在或許不明白河東崔氏代表著什麽,但我可以告訴你,河東崔氏收學生,有三不收。”
“一不收品低劣之人,二不收投機取巧之人,三不收與民為害之人。”
“溫嘉,這幾點你能做到嗎?”
溫嘉好像明白了點什麽,就在他要點頭的時候,崔臨笑了一下。“即使看在你姐姐的麵上,我也不會隨意收你為學生。”
崔臨從袖子裏掏出一支木桿的筆,鄭重地遞到溫嘉手裏:“這支筆是我們崔氏的人從開始讀書的第一天起,就帶在邊的。讀書之人所持之筆,便是他的口舌、心腹、無堅不摧的利。”
“一旦對手中的筆,失了敬畏之心,那一個讀書人的風骨便沒了。”
“從明日起,我每日會來府上教你如何製造一支屬於自己的筆。等哪日你將自己的“筆”打造出來了,那便是我收你為學生的時候。”
多年之後,河東崔氏不複存在。
但人人都知名揚四海,曠古絕今的溫大才子,閣首輔,是曾經的河東崔氏崔臨教出來的學生。
河東崔氏沒了,但河東崔氏的風骨卻在溫嘉上流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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