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謝鏡辭大腦一滯,意識到某個極為嚴肅的問題。
眾所周知,有錢才能使鬼推磨。謝家不缺錢,沒料到會誤打誤撞來到鬼域,只帶了大堆大堆的靈石,但這地方的貨幣……
似乎并非靈石,而“魔晶”。
完了。
滿心倚仗的金滿堂,全變小白菜地里黃。
這個慘痛的現實無異于晴天霹靂,噼里啪啦轟下來,讓謝鏡辭真真切切會到了什麼人生第二冬。
有充分的理由懷疑,裴渡當真頂了個霉運環,還有人傳人的功效。
魔晶在外界并不流通,謝鏡辭只見過幾顆作為藏品的古貨幣。記憶里,那玩意通暗紅、棱角分明,里混濁不清,還——
念及此,謝鏡辭又是一呆。
如今站在街道上,由于臨近郊外,見不到什麼人影,而在腳下,赫然是一顆暗紅小石頭。
不會吧。
……魔晶?
謝鏡辭躬拾起,在抬頭的剎那,又在不遠見到另一顆。
街道鋪滿鵝大雪,在四下寂然的冷白里,紅的魔晶格外醒目。待站起子,才驚覺散落的晶石連了一條長線,向一小巷延。
要麼是有誰了錢袋,要麼是出請君甕、守株待兔的爛把戲,只等進小巷,再威搶劫。
謝鏡辭來了興致,順著軌跡步進小巷。
如果是前者,大可出言提醒,若是遇上后者,正好能將計就計,對不法之徒做出不法之事,奪些必要的錢財——
能用這麼拙劣伎倆的,頂多是街頭惹是生非的小混混,跟新手村里的小怪一個等級,謝鏡辭完全不虛。
道德是什麼東西,們這些壞人沒有心。
做好了萬
全的準備,然而走進小巷時,還是不一詫。
沒有錢袋破損的可憐人,也沒有兇神惡煞的匪徒,坐在巷子里的,只有一個著純黑夜行、抱著破大麻袋數錢的年輕男人。
謝鏡辭愣愣看著他。
他也呆呆回這個突然出現的修。
場面一時間很是尷尬,還沒等謝鏡辭開口說話,就聽見后響起踏踏腳步,旋即是一道驚天地泣鬼神的高昂男音:
“找到了,賊在這里!有兩個,正在銷贓——!”
謝鏡辭看向自己手里的魔晶。
什什什麼賊!怎麼可以這樣憑空污人清白!修士的那都不——
不對,真沒啊!
手里拿著魔晶,又和竊賊同一巷,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干凈。
謝鏡辭還能怎麼辦,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初來乍到,不想惹上麻煩,迎著跟前黑竊賊驚詫不已的眼神,調靈力扭頭就溜。
由于修為不低,穩穩了尋常修士好幾座山頭,后的人就算想追,也是有心無力。
當反派時逃跑了那麼多回,謝鏡辭自然明白,要想避開耳目,得去人多的地方。
對鬼域毫不悉,漫無目的晃了好一陣,好不容易見到一間人滿為患的商鋪,沒做多想地扎了進去。
這座城鎮的大多數角落都極為冷清,謝鏡辭之前還困不已,如今看來,恐怕大部分居民都來了這里。
想不明白究竟什麼東西能有如此之大的魅力,好奇往前了幾步,在連綿起伏的歡呼聲里,過晃人影,見到一面等高的圓鏡。
圓鏡之上如同電影放映,赫然映照出一派高聳云的碧綠河山,山巔有兩人執劍對拼,劍紛然,能與日月爭輝。
旁有人問道:“今日能見到排名榜上兩大高手對決,實在酣暢淋漓——你們都了誰贏?”
其余人七八舌地應:
“秦訣法詭譎,以莫霄那樣直來直往的劍法,恐怕很難傷到他。”
“不不不,哪能這麼說?看見莫霄的劍氣沒?在那般猛烈的劍氣下,任何法都沒轍,只能扛。”
“方才莫霄不是中了一劍嗎!秦訣穩了!”
“等等等等,莫霄這是——這招是怎麼回事?秦訣倒
了?”
嘈雜的議論與驚呼充斥耳畔,謝鏡辭著那面圓鏡,略一挑眉。
原來是這個。
想來也對,能讓所有人趨之若鶩、哪怕在萬籟俱寂的深夜,也能引來如此多觀眾的,除了它,恐怕再無他了。
當今靈力正盛,宗門道派百舸爭流,已到了修為至上、強者為尊的時代。
儒生的天下已過去,為天下人爭相追逐的,乃是立于萬法之巔的仙道與武道。
眼前這面圓鏡,并不陌生。
修真之人多數尚武,比試在所難免,煉氣期倒還好,倘若遇上元嬰以上的大能相約對決,一招能毀去半座山頭。
大能們打得有多瀟灑,打完賠錢的時候,眼淚流得就有多麼自在,一場架打完,得在黑煤窯打一百年勞工。
這哪說得過去啊。
為避免出現這種尷尬的況,玄武境應運而生。
所謂“玄武境”,即是把對決兩人的神識離至境,以神識展開對決,若有旁人要觀戰,還能借由鏡面投出影像。
是玄武境里的常客,值得一提的是,戰績并不難看。
“我聽說,在鬼域之外的修真界,按照玄武境里的戰力,也給每個大境界設了排名榜——不知道那些排名上的人同咱們鬼域里的高手撞上,會是個什麼景象。”
“鬼門是不是快開了?到時候比上一比,也不是沒可能。”
“都這時候了,還管什麼鬼門啊——快看,莫霄勝了!這回的獎金是多?大手筆啊,一萬魔晶!”
刺耳的歡呼聲幾乎要掀翻屋頂,謝鏡辭不喜歡太過吵鬧的環境,向后退開幾步,腦袋里只剩下大大的四個字。
一萬魔晶。
“姐姐。”
雪夜幽寒,空茫月下,著留仙的姑娘側了頭,朝旁陌生的魔族人溫和一笑。
生得,嗓音亦是脆生生,同圓鏡里彌散的相襯,顯而易見地格格不:“這個可以掙錢嗎?”
另一邊,蕪城監察司。
闖金府的竊賊終于被找到,然而案件尚未終結,一場嚴刑供在所難免。
“別了,把實話說出來,對大家都好。”
地上五花大綁的人被打得鼻青臉腫,一旁高大的魔修男子苦口婆心,滿目盡是疲憊惋惜:
“瞞著我們有什麼用?你和那姑娘的誼哪怕再深厚,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啊。”
另一位瘦削子痛心疾首:“你們擅闖金府盜竊,咱們鬼域不是法外之地,定要尋個說法。我知道你與那姑娘投意合,不愿拉下水,但也要考慮考慮自己的安危啊!付——你什麼名字來著?”
說到這里,視線斜斜瞥過手里的畫押書,念出最上一行的名字:“哦,付南星。”
“說了八百遍,我真不認識那人!”
付南星氣到七竅生煙:“誰知道怎就突然竄出來,還莫名其妙拔就跑——我是無辜的!還有沒有天理了!陷害,這是陷害!”
當時金府家丁趕來,那人倏地一下躥出去,比他溜得還快,當時他震驚得眼珠子都要飆出去了,他也很莫名其妙好不好!
對面那兩人像兩只鬼,神復雜盯著他瞧,看那眼神,分明在說“你編,接著編”。
他徹底絕了。
這個世界毀滅吧,趕的。
“被打這樣,也堅持固守本真。我在監察司這麼多年,頭一回見到如此重重義之人。”
人仰頭眨眼,眼底約有淚閃爍:“我知道了,你之所以盜竊,是不是因為家里病重,或者年的弟弟妹妹沒錢上學堂?你不可能無緣無故竊,一定有苦衷,對不對?”
付南星一不,像條躺倒在地的死魚。
他開始認真地思考哲學與人生。
“我自認堅韌,遇上你,方知自己的德行還遠遠不夠。”
男人猛地一錘刑桌,咬牙切齒:“為什麼就是不說?罷了……倘若當真說了,你也就不是你了。我敬你是條純爺們,真漢子!”
一滴淚從眼角劃過,付南星像極被玩壞的破布娃娃,第無數次重復那句臺詞:“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也想說啊!可他能說什麼,說他的眼珠子是怎麼被那人的法震撼,差點飆出去的嗎!
男人劍眉一擰,眼眶泛紅:“小星,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癡倔強之人。今日相逢也算有緣,不如我們就地結拜,結作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你和弟妹的錢,我可以出力解決。”
——為什麼突然就接了
那個弟弟妹妹的設定啊!你們這群魔修有病吧!不要給別人加一些奇奇怪怪的苦戲好嗎!
“我只有一個問題。”
付南星五猙獰,艱難開口:“我法快,行蹤也足夠蔽,你們為何能發現我?”
一男一無言對視,那人搶先發話:“如今在下雪,你卻穿了黑夜行……這其實是你計劃里的一部分,只是為了讓那個姑娘逃出生天對不對?你真傻,真的。”
“小星賢弟,除了有意而為之,只有傻子才會在雪天一黑地跑路。大家懂的都懂,你是條漢子,為兄佩服。”
和人格到雙重打擊,付南星哭得梨花帶雨。
你才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兄弟,職責所在,我們該打的還是要打,忍一忍就過去了。干淚不要怕,至你還有夢。”
男人真意切地安:“你想想,如今你雖陷牢獄,卻安安穩穩躺在溫暖的被褥里。那麼幸福,那麼滿,你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振作起來!”
付南星:……
付南星垂死病中驚坐起,差點怒火攻心:“靠!!!”
——那人最好不要再讓他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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