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洄一晚上都沒睡好, 他覺得熱,迷迷糊糊做了個夢,夢見寧一宵不見了,怎麼都找不到。
他的才開始, 才持續了一天, 就開始害怕失去, 醒來后的他認為這不是個好的預兆。睜開眼,從被子里冒出半個頭,蘇洄下意識去找他。
“寧一宵?”
他后知后覺發現聲音很啞,清了清嗓子,愈發難起來。
“躺好。”寧一宵走過來,端著一個瓷碗,這東西在國一點也不常見。
蘇洄想說話,但頭暈得厲害,嗓子疼, 渾骨頭也都是酸的。
但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你發燒了。”寧一宵把碗擱到床頭柜上, 又用擰過的巾裹住冰袋, 到蘇洄額頭,“我早上不醒你,才發現。也就下了那麼一會兒雨,就生病了,你還真是個……”
他說著說著,忽地頓住, 不說了。
蘇洄眨了眨眼, 想知道他想說什麼, “是個什麼。”他也就說了四個字, 誰知道這就開始咳嗽起來, 咳個沒完。
寧一宵盯著他燒紅了的臉頰,自己低頭笑了笑,沒回答。
他一晚上睡得不安穩,時不時就醒了,醒來便側盯著另一張床上安睡的蘇洄,大概四點的時候發現他咳嗽,又不醒,嚇了一跳。之前買的溫計派上了用場,寧一宵也慶幸自己有隨攜帶酒棉片的習慣,這才能在凌晨幫他降溫。
病中睡著的蘇洄比喝過酒還要乖,在他懷里,連咳嗽都是下意識住的。寧一宵打開行李箱,找到自己專門備好的冒藥,喂他吃下,又用棉片輕輕拭他的額頭、耳后還有發燙的脖頸,每過半小時測一次溫。
好在降下來許多。
“吃點東西。”他把蘇洄扶起來,給他墊好枕頭,然后將方才的瓷碗端到他手里。
蘇洄才發現,這是一碗蒸得很漂亮的蛋羹,只放了醬油和香油,沒有他不喜歡的蔥花。
“應該已經涼了。”寧一宵說放了有一會兒,“生病可能吃不下其他東西,嘗嘗好不好吃,不好的話我去買點別的。”
“這是買的嗎?”蘇洄抬頭看他。
寧一宵誠實說:“不好買,這是我做的,所以我說不一定好吃。”
蘇洄心緒萌,覺到滿足,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吃掉,覺得寧一宵實在是太過謙。
“很好吃啊。”他含混地說。
“還能嘗出味道,沒燒壞。”寧一宵坐到他床邊,臉上帶著微笑。
“在哪兒做的?”蘇洄像個刨問底的孩子。
寧一宵猶豫了一下,沒提自己跑了一趟酒店餐廳但對方并沒有開門的事,也沒提自己找到附近的一家中餐館,征得了老板的同意。
“借了個廚房,這麼簡單的東西,哪兒都能做。”他簡單說完,像是不適應表達一樣,轉移了話題。
“他們去參觀學校了,我幫你請了假,一會兒把藥吃了再睡一覺。”
蘇洄點頭,繼續吃蛋羹。他想到自己小時候,因為討厭吃煎蛋炒蛋被外公懲罰,被很大聲指責說沒有人會一直遷就你,那個時候蘇洄就覺得自己是很麻煩,現在也這麼認為。
可是寧一宵似乎是例外,他不嫌麻煩,不覺得他犯了錯。
他忽然放下吃了一半的蛋羹,抱住坐在床邊的寧一宵,埋頭靠在他肩上。
寧一宵愣住,不明白蘇洄突然的擁抱,于是他手臂,“怎麼了?”
蘇洄安靜地搖頭。
如果他生的病不是冒呢?他想知道。
他很激寧一宵愿意給他安全,在一開始就明確說,讓自己不必胡思想,但蘇洄還是忍不住想,因為沒有坦白的人是自己。
寧一宵安靜地、不帶任何地他,從手臂到脖頸,再到頭發,給蘇洄很大的安。
他忽然開口,“為什麼不和我做?”
大約是因為生病,他的聲音悶悶的,比平時啞,顯得有些委屈。
寧一宵忍不住笑了。
蘇洄忍不住抬頭,“笑什麼?很奇怪嗎?”
寧一宵一副要嘆氣的表,了蘇洄的臉頰,“你覺得你的吃得消嗎?如果昨天我繼續了,今天你就是在醫院吊水了,而且是醫生護士都沒辦法問出口的理由。”
蘇洄的臉燙得厲害,“誰說的,我只是淋了雨……”
他越說越沒有底氣。
“對啊,幸好只是淋雨。”
“可是你都親我了,也說了你我……”蘇洄不理解,他覺得寧一宵喜歡自己,就像自己喜歡寧一宵那樣,完完全全的喜歡。寧一宵說他,給了他從未有過的安全,但不夠。
他就是想要把自己全部給他。
只有這樣,蘇洄才覺得自己被真正地占有。
躁期的他總是飄在天上,始終沒有落地,漂浮的快伴隨著懸空的一顆心,總覺得下一刻就會墜落,一切都會被他搞砸。
接治療時,他聽得懂醫生的告誡,他說躁期的很多病人都會有很多不假思索的行為,譬如瘋狂的購,又譬如輕率的、不安全的沖,讓蘇洄保持冷靜。但真的到了這種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本記不住,也不控制。
他就是想讓寧一宵地抱著他,親吻他,同意他的所有要求。
為什麼寧一宵不想?為什麼他不這麼做?
是不是還不夠他。
“蘇洄,聽我說,”寧一宵的語氣認真起來,也分開他,看著他的眼睛,“我其實不太擅長表達。如果你期待能有多麼浪漫的表白,或者話,我可能……會讓你失。即使是這樣,我也想讓你清楚地明白我的、我想的是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做。”
“不開玩笑地說,我昨天是有搖的,沒有人會面對人保持絕對的理智。”他出一個難得一見的、孩子氣的笑,“但這樣太草率了,不夠鄭重,我不想讓你事后想起來,覺得這個人只是在乎你的外表、你的皮囊所提供的快。
像你對我說過的,你邊的人的只是你的表面,我不希你陷這樣的緒里,所以我停下來了,而且有些唐突地對你表白。”
他誠懇到有些超出蘇洄的想象,“其實我是一個很難下定決心的人,但只要我下了決心,一定要做到,否則會很痛苦。”
“其實這個掙扎已經持續很久了,我可能會永遠記得你出現在影音室的那一刻,因為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在搖。”
“一直到和你遇到曼哈頓懸日,我都想逃,如果你不問第二次,我真的會逃走。”
他笑了笑,眼神卻讓蘇洄難過,“我太害怕陷其中了,你很好,但我還什麼都不是。時機不,我也不夠,哪里都不夠好。”
蘇洄忍不住反駁,“你很好……”
寧一宵笑了,了蘇洄的臉頰,眼神溫而堅定,“但是既然下了決定,我不會再躲開了。我會努力,會給你很多很多,讓你擁有一段不會后悔的關系,最好是過三五年、十年,你想起來這段時間,還是會覺得很開心。”
蘇洄聽完,沒意識到自己掉了眼淚。
他只覺得這個人好奇怪,說這麼多這麼多,沒有一句我喜歡你、我你,沒有一句浪漫的誓言。
但會讓他幸福到近乎難過。
“你太笨了。”他低頭,把眼淚到寧一宵肩上,不肯起來。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時快要死掉了,不知道我是有意接近,不知道我為了給你一束花挑遍整個花園,不知道為了讓你發現那個客人是我,翻箱倒柜找到給過的糖。
不知道我為了讓你喜歡上我,只敢給你看好的一面,不好的地方就藏起來。不知道為了讓你別躲,裝傻裝醉裝可憐,無所不用其極。
這次寧一宵沒有學他,老實說,“嗯,我太笨了。”
他輕拍蘇洄的后背,“你是聰明小貓,你原諒我。”
高熱令蘇洄暈眩,于是又鼓起勇氣,假裝出聽不懂他說什麼的樣子,纏著與寧一宵接吻,一個不帶任何念的吻,不討好,不報以激,單純給他自己的。
“我要傳染給你。”
“好。”寧一宵給他笑著蓋上被子,“我們一起生病。”
之后幾天的行程,蘇洄還是帶病參加了,他不想讓寧一宵一直留在房間里照顧他,錯過太多。哪怕有很多很多他想去的地方、想看的展覽,最后都沒能去,蘇洄也沒未像現在這樣滿足過。
但在最后一晚,他們又一次回到迷失過的街道,沿途走向新的街區,停留在一個百老匯劇院前,買了票,進去看了一場從未見識過的表演。
在男主盡擁吻的時候,坐在最后一排的蘇洄不自覺往下,側過頭,發現寧一宵也學著他,兩個像是企圖小,再小,變一對無人關注的小螞蟻。
盡管這個愿沒有實現,但蘇洄被滿足了另一個。
寧一宵傾,用劇目海報擋住他們的臉,在歡呼與掌聲中與他接了一個短暫、甜的吻。
他不知道蘇洄有多麼希,這一刻永遠定格。他們就做一對小小的螞蟻,迷失在無人知曉的繁華都市。
但再好的旅程都要結束,他沒想過會有這麼快,像一場被按了快進鍵的電影,可又長到足夠讓一場冒痊愈。
回程前,坐在候機大廳,寧一宵對他說,這次沒去的地方,他們下次一起去。
“就我們兩個?”蘇洄問。
寧一宵點頭,“對。”
他的快樂從紐約蔓延回首都,延續到每一天的見面。
蘇洄會想辦法躲過家人的監視,跑去他實習的公司樓下見他,陪他吃飯。寧一宵發現他不吃魚,但會吃不帶刺的魚,所以大部分時間都在幫他挑刺。
有時候他們會散步,說很多無關要的話,蘇洄覺得在浪費寧一宵的時間,但一向重視效率和計劃的寧一宵卻說,我喜歡你,不覺得浪費。
他吃著寧一宵買的雪糕,突然想到了自己已經謝掉的花,沒來由地說:“好想去冰島啊。”
寧一宵看向他,“為什麼?”
蘇洄隨口說,“因為冰島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沒有蚊子的地方。”
“真的嗎?”寧一宵笑了。
“我也是聽說的。”
寧一宵卻說,“不是,我是說你是真的因為這個原因才想去冰島的嗎?”
蘇洄放下雪糕,很可地笑了,眼神狡黠,“你猜啊?”
寧一宵逗他,“我不猜。”
“猜吧。”蘇洄靠近了些,像是故意引似的,語氣也變了,“猜對了有獎勵的。”
“什麼獎勵?”寧一宵挑挑眉,“這麼有把握讓我心?”
“當然。”蘇洄把他拉到轉角,黑暗的胡同里,他踮起腳吻了上來,一個帶著涼意的香草味的吻。
很快他松開,小聲說:“這是預支的一部分。”
后來他們誰也沒在意他想去冰島的真正原因,都陷更深的吻中,直到一通催促蘇洄回家的電話,如同十二點會消失的南瓜馬車,蘇洄從夢中醒來,和他分開。
蘇洄著氣,很可地拉起寧一宵的手,放到自己臉跟前,像剛剛他被捧著臉吻住那樣,用臉頰了他的手心。
“你的手好大,可以一整個包住我的臉。”
寧一宵笑了,“是你臉太小,你是小貓。”
蘇洄覺得他有時候不太正常,“我才不是。”
寧一宵正要學他,被蘇洄捂住了,“不許學我。”
臨走前,他坐進車里,降下車窗又提醒了一遍,“不要忘記明天要一起看電影。”
寧一宵點頭,提醒他不要把手出車窗,“我記得。”
他很早就買了周末的票,是蘇洄喜歡的文藝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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