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太子的這些員們,自來到后,已經很再過問“圣人的意思”。
但他們此時都很清楚,此次況特殊,是否要去太原,或者說……真被著去到了太原之后,要如何應對常歲寧,以及還有一個極微小的可能——常歲寧是李氏脈的說法,究竟是否完全是空來風……?
這些擺在眼前的迫切問題,都需要去商議印證。橫豎明面上他們也不曾和馬相一黨撕破過臉,眼下事關重大,還是先去圣人那里走一趟再說。
圣冊帝來之后,便一直臥病在榻。
朝廷用于討伐山南西道的兵馬遲遲無法召回,而昨日榮王兵的消息傳來,那十余萬朝廷兵馬也在榮王大軍之中……
圣冊帝很清楚,這些兵馬即便打著與榮王一同“討伐卞賊、迎取天子”的名號,但既已為榮王所用,再想拿回來的可能便微乎其微了。
得知這個消息過后,牽了心疾的帝一整日未能進食,夜里一直昏沉著,直到今晨才勉強進了半碗粥。
正如李智此前所察覺的那樣,山南西道的戰事和兵馬是支撐著帝的最后一口氣。
而今那一口氣散了,從來不知疲倦的天子終于倒下了。
皇權仿佛是的力量之源,眼下那源頭幾近枯竭,便也失去了力量的供養,以眼可見的程度在衰老枯朽著。
馬行舟進來拜見時,看到披著外袍,靠坐在床頭,盤起的發髻又添了銀白的帝,有一瞬間甚至猶豫著要不要將消息告知。
但這不忍只是一瞬,他十分確信陛下從來不是一位愿被蒙在鼓中的帝王,不到他這臣子來自作主張。
虛弱的并未讓帝丟失對氣氛變化的覺察,的聲音有些沙啞,卻依舊吐字清晰:“馬相,今日外面出了何事?”
“回稟陛下……”馬行舟抬手執禮回話,盡量平靜地道:“常歲寧今日傳書回,自稱是李氏皇家脈,要在太原認祖歸宗昭告天下,并讓陛下與太子前去見證觀禮。”
殿侍奉的宮人無不垂首屏息,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一片寂靜中,久久未聽到圣冊帝回應,馬行舟將執禮的手再度低,正要開口詢問時,天子的聲音慢慢響起。
“也好。”那道聲音低啞平靜,沒有意外也沒有怒:“要朕去,那朕便去看一看。”
馬行舟抬首:“陛下,此一去太原,只怕……”
京畿已失,陛下在雖然也制于人,但地中原的東都至尚有政治系可以活,可太原不同,太原即便是龍興之地,卻是李家的發源,不是陛下的。
且太原歸并州管轄,而并州皆在崔璟控制之中——
圣人一旦去了太原,所有的政治系必然都會慢慢枯死,只怕便再難回來了……
這與放逐又有何異?
有朝一日,放逐二字竟出現在了天子上……
在此時機“認祖歸宗”,并借機公然放逐天子,旁觀李去討伐卞春梁卻又進一步拖慢李登基的腳步,這便是那常歲寧做出來的事。
馬行舟不知是悲忿多些,還是心驚于對方果決而迅速的手段城府更多一些。
“想讓朕去,朕如何都是要去的。”圣冊帝看向微支開的窗欞外,道:“何不保全這分。”
分?
馬行舟有心想問,這其中還有何分。
然而視線中天子面容著寂靜,那份昔日曾出現在馬行舟心頭的“的伴生關系”之此刻再度浮現。
馬行舟忽然忍不住猜測,那常歲寧自稱的李氏份有沒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而其真正的份,或與陛下有關連?
那個猜測過于大膽,馬行舟未敢貿然發問,或許到了太原,一切就都明了了。
“太原之事,馬相讓人安排下去吧。”
這聲待讓馬行舟回過神,他抬手施禮,應聲下來:“臣,謹遵圣命。”
時至今日他依舊在一不茍地保全著帝王的尊嚴威儀,他是陛下的臣子,這是他的本分。
馬行舟退去后,圣冊帝依舊靜坐窗。
已是春日里,京師雖被破,但城破時的那一場雨水卻依舊使萬發,正如此時窗外這滿目深濃春。
就要見到阿尚了。
一直想見阿尚一面,想與阿尚坐下說說話,為此試探過阿尚,強留過阿尚,也試著召阿尚回京,但始終未能如愿。
如今終于要遂愿了,卻非是阿尚接了的意愿,而是阿尚下達了讓移駕太原的指令……
阿尚需要見,才終于能夠見到阿尚。
而這所謂需要,是阿尚的政治需要。
但無論如何,很快便可以見到的兒了。
即便到了今日,也依舊有一些話想說,想問。
帝凝窗外,有一株海棠綻開滿樹白,在風中慢慢搖擺。
清風里開春日花香,也將城中的鼎沸之音傳往各方。
常歲寧自稱皇室出,將于太原舉行歸宗大典的消息,在四引起的轟,僅次于卞春梁攻破京師即將登基稱帝。
甚至在某些早已預見了朝廷命運走向的人們眼中,相比之下前者更人震驚意外——那常歲寧的野心早已不是,但誰也沒料到將“歸宗于李氏”。
這一招棋,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榮王李。
正如駱觀臨所言,此舉將會給大計方向已定的榮王帶來措手不及的打擊——此種措手不及之,李的確到了。
行軍途中,已子夜,李立于帳外,凝夜幕上寥落的星子,半晌,才發出一聲倍荒謬的輕笑。
他已令人探查過,那常歲寧大致是要宣稱自己為先皇之……
所以,他殺死了一個侄,時隔十余年,卻又憑空出現了一個“侄”來做對手——這實在很荒謬,不是嗎?
更荒謬的是,他此刻立于這浩瀚夜空之下,那冥冥之中似有注定的離奇竟越發清晰……難道這天地間果真會有魂魄游走嗎?
李此刻手中無劍,眼中卻似有斂藏著的劍,以此劍斬去不該存世之。
但只瞬間,他的眼神便恢復了寂靜沉定——他不信這世間會有鬼神存在,所謂鬼神,不過是人心間的迷障。
死去的人便徹底死去了,他絕不心魔所困。
李將視線移向京畿方向。
此時他所行之事,被天下人矚目,只能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