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之人無論行禮與否,皆看向那道走進來的人影。
那些一同投去視線的朝臣們,大多是第一次見常歲寧。
或許先前在京師時,也曾在祭典上過面,但那時他們并不認為自己需要在一個小郎上停駐目與注意。
縱然是芙蓉花宴上,榮王世子與玄策府崔璟曾爭相求娶時,他們仍也不屑去正視一個空有貌的將軍府養。
他們彼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時隔數年,那個小郎會一躍為大盛權勢最盛的節度使……外貌了上最不值一提之,而他們的生死已全都只在一念之間。
帝也將視線慢慢投去。
那個走進來的年子形高挑纖長,周氣態從容一如從前。
他們悲憤之余,迅速反應過來……常歲寧早有防備,且防備得如此準,分明是有人泄了他們的計劃!可悲可恨,他們中間竟然出了此等沒有骨氣的細!
故而先皇為了保下自己的脈,出言托付胞妹李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說得通的。
李容繼續道:“之后我輾轉探聽到了那個孩子的下落,知曉被先太子效帶回養,遂去信太子效詢問此事,這封信,便是當年先太子給本宮的回信!”
“諸位不妨容許自己多活片刻,且聽一聽我之世來歷,若聽罷之后仍覺我是假的,到時倘若有人仍想求死,我非但不攔,還可助爾等一臂之力。”
“……無恥賊,公然竊取李氏江山!今日李氏列祖列宗在上……臣涂德先寧死,也絕不與此等賊為伍!”
這里牽扯到了一段灰的特殊時期,在場很多人都很清楚,先皇病重到駕崩的那段時間里,一切事務皆已攥在如今的圣人、彼時的明后手中,先皇的權力已被架空——
常歲寧言畢,將香緩緩香爐之,雙手迭于額前,跪叩拜先祖牌位。
照此說來,那常歲寧的份便是被先太子查實認可過的……
至于之后為什麼也沒想過要將人認回,這幾乎是不必解釋的,先皇駕崩,先太子去世,明后攝政后而登基,諸多皇室嫡系脈“因罪”被誅殺……
常歲寧言畢,并不管涂史等人的反應,向眾人施一禮,道:“請列位共同見證分辨——”
“非但如此,本宮亦可以證明,當年那仲九娘所誕確是龍嗣無疑。”李容的聲音洪亮而篤定:“此乃先皇臨終前親口告知本宮的,不會有假!”
濃烏黑的青梳作高髻,行走間,赤金步搖微微晃,青白披帛輕盈飄逸,似還沾染著殿外未消的朦朧雨霧。
“諸位大人,本宮手中也有一封信——”
另有幾名員也圖以死明志,同樣很快被制住,其中有一人甚至都沒來得及說話,更不曾來得及作,也被一并制住了。
常歲寧心間也有些發,事先并不知道老師會在此立下如此重誓。
“同年,先帝病重無法理事,九娘懷下孕之事,被宮人檢舉,九娘言明腹中所懷是先帝子嗣,后宮嬪妃拒而不認,伺機以宮規殺九娘——”
太傅是先太子之師,由他口中證實筆跡無誤,那便幾乎無人再敢反駁了。
而之后要除去仲九娘母的,未必就是尋常嬪妃……但此事早已無法追溯,也不在今日討論范圍之。
殿的嘈雜有別于先前,涂史等人也都變了臉,值此風向變幻間,一道威嚴如舊的聲音響起:“既是吾兒親筆,朕也想看一看。”
一道悲愴憤怒的喊聲在側后方響起時,常歲寧連回頭看一眼也不曾,依舊只往前行。
這很快被控制住的并未讓常歲寧停下腳步。
一玄袍的崔璟跟在后兩步遠,隨一同殿。
李容盡量讓自己的神看起來足夠堅定。
這時,魏叔易請出了此次大典的主祭。
“先帝二十四年,九娘偶然蒙先帝臨幸,然此事未曾聲張。”
眾臣三三兩兩地陸續查看罷,皆未能說出質疑之言,他們大多是通書法者,卻也未能從兩字跡上看出任何出……
姚翼說話的過程中,時有質疑聲響起,但并未能打斷姚翼的敘述。
正如“歲寧”所言“以謊言敘實事”——今日所言皆是偽造,那臨時起意寵幸的皇兄,可沒那麼疼惜在意自己的所謂幺死活。
“太傅您可安好?”
“先太子效”四字,讓殿中霎時間安靜下來大半。
殿響起陣陣不安的驚呼聲。
此言出,附和聲無數,越來越多的“后知后覺”之言在殿中響起。
“我敬重諸位忠于李氏大盛,焉能眼見諸位淪為笑柄。”
言畢,他取出書信一封:“吾妹九娘拼死離京之際,知曉我即將京,曾在住留下絕筆書信一封,信中與我講明了一切因果。”
如此局面下,李容這個做姑母的默許了先皇脈留在宮外,無疑是審時度勢下的人之常。
生來就是兒,無需掩飾于男子袍下,也未必一定要時時以威嚴莊重的服吉服來彰顯壯大威儀。本是尋常子,但站在這里,便無人可以置喙的能力。
“此便是之后為忠勇侯代為養大的常家歲寧——九娘逃出京師的這后半段之事,乃是當年隨先太子一同將歲寧帶回的玄策府部將親口告知。”
“先太子信上有清晰明言,已查明份正是先皇脈無誤,然而幺妹年,在深宮之中無自保之力,其母九娘臨終前托付,只想要兒在宮外平安一生——本宮見此信,便也暫時聽從了先太子的安排,未有急著宣明歲寧的皇室份。”
“太傅!”
“太傅為主祭,是否了這賊常歲寧迫!”
徑直踏上白玉階,行至祭案前,接過魏叔易點燃遞來的三炷青香,雙手執香,面向殿外,拜了三拜,再又面向祭案后的李氏祖先牌位,再拜三拜,適才仰首開口:
“李氏列祖列宗在上,不肖阿鯉在外行走多年,至今日遲才歸家,特于太原設此大典,一為向列祖列宗賠罪,二為請我朝天子儲君及朝臣代為見證——”
殿嘈雜不已,很快又有質疑聲響起:“單憑一封信,又能說明什麼?就算信是真的,也難保不是那婦人的妄想之言!先皇生前既并未曾認下此事,便無法證明真假!事關皇室脈,豈是無名婦人區區一封書信便能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