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像初融的雪水,頗為冷又聽。

 雖是邀請，卻含著不容抗拒的意味，足見此人囂張。

 周苒了耳朵,歪著頭，笑地看溫柚：“我看你才是他的囊中。”

 溫柚耳尖泛紅，一邊打字問云深是下午幾點,一邊對周苒說：“他可能……缺人給他加油。”

 這話說出來，自己都不信。

 高中時期,云深雖然低調，無時不在埋頭讀書，但是喜歡他的人依然很多。溫柚曾給他送過書,見識過他桌兜被各書和禮塞滿的盛況。

 比賽在下午五點開始。

 下午四點半,最后一節課結束的鈴聲響起。溫柚將課本和文掃進書包,作倉促,惹來旁舍友竊笑：“不知道的還以為要上場打籃球了。”

 溫柚：“我上場打你們。”

 舍友：“嘖，有男朋友了就是有底氣。”

 “別胡說,八字還沒一撇呢。”溫柚心態放得很低,上這麼對舍友說，心里也在暗示自己，期待得越高摔得越慘，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背起書包，溫柚走出教室。學科樓門口來來往往許多人,日斜照下來,正對著人的眼睛。

 溫柚跟隨人向前走，眼睛被強晃了下,腳步一歪,險些撞到前面的人。

 走到室外,有生三三兩兩并排站在路邊，眼含欽羨，討論著不遠的某個人。

 溫柚手機震了下，拿起一看，心跳不由得加快。

 云深：【過來】

 他來了嗎？

 溫柚手搭涼棚，終于在晃眼的日中看到校道對面的香樟樹下站了一個人。

 將近十月，北城早已秋，空氣微寒，他卻只穿黑t恤和白籃球短，出的胳膊修長勁瘦，冷白，懶散站在樹下，格外吸睛。

 溫柚朝他走過去，手揪著書包帶，整個人像踩到云上，有點飄。

 云深也朝走來幾步。從樹蔭下來到有照的地方，他半張臉被日映亮，影深刻，廓好似工筆雕細琢，勁峭又不失致。

 直到這時，溫柚才看見云深邊還有輛小電驢。

 他停在跟前，手直接越過溫柚肩頭，拎走了的書包。

 “這麼重。”云深有些驚訝，野調無腔地問，“裝炸藥了？”

 溫柚：“有課本，筆電，還有……”

 “還有？”

 “沒了。”溫柚錯開眼，看向電車，“你載我去嗎？”

 剛說出口就意識到這是個蠢問題。

 顯而易見的事，云深被逗樂：“不然你載我？”

 溫柚：“我不會騎電車。”

 臉龐微紅，淡瑩潤，睫似乎比平常更卷翹了些，淺米針織衫泛著細細的絨，纖瘦筆直的包裹在鉛筆中，腳踩一雙與針織衫同的短靴，看得出心打扮過。

 云深將車推到路上，朝勾了勾手：“上來。”

 溫柚跟過去，小心地坐到云深后

 手一開始扶了下他的肩，之后又落下去，輕輕著他的角。

 一開始就是一段連綿的下坡路，車子提速很快。

 沒開多遠，云深忽然了下剎車，溫柚因慣前傾，下砸到他肩上。

 接著車又上下一顛，溫柚的下和云深的肩膀二次接，痛得“嚶”了聲，額頭抵在他肩后，聽到微風送來一聲輕笑。

 “你學校減速帶太多。這破車減震不是太好。”云深稍微解釋了下。

 溫柚：“那你開慢點。”

 云深語氣帶著壞：“不行。我著急。”

 太從斜后方照過來，溫柚抬起眼，看到年流暢的脖頸線條，短發烏黑，鬢角和后頸有淺淺的發茬，顯得整個人利落干凈，像一枝筆猛長的竹。

 開過半個下坡，溫柚被重力推著到云深背上。

 “慢點慢點……”減速帶太多，被顛的聲音都發，攥著云深擺的手好幾次磕到他的腰，前后。

 云深忽然側過頭，聲音微：“別。”

 溫柚一驚：“我沒有。”

 直接松開了手，眼神躲閃，卻在下一刻對上云深偏過來的余，漆黑鋒利，伴著低沉的嗓音，敲在耳邊：“抱我。”

 ……

 溫柚猶豫了很短的時間，長睫了，從善如流地出手，環住了他的腰。

 左手抓著右手，在他腰腹，隔著薄薄料，能到實的。

 這個作，溫柚下也自然而然地抵到了他肩上。

 云深肩膀平直，覆著一層薄，有點。溫柚臉在那上面，鼻尖嗅到干凈皂香，和著年獨有的荷爾蒙氣息，讓忽然聯想到清晨時分躍出松針林的朝。

 風聲呼嘯中，溫柚清晰聽到自己麻麻的心跳聲。

 電車駛出h大，向左轉，很快又進a大校門。

 前方不再有下坡和減速帶，道路平直寬闊，溫柚糾結了會兒，最后還是不舍得松手。

 a大的樹木比h大更高，林蔭片，路邊一步一景，像穿梭詩畫間。

 許是漸漸習慣了抱著他，的愈發放松，云深的脊背卻愈發繃，像弓弦寸寸拉滿。

 仿佛是對十年后照片里的容有了實，他耳尖泛起莫名，肩線拉得筆直，變得堅，硌到了溫柚的臉。

 這邊臉枕得有點麻，換了半邊臉靠上去。

 拐過一道彎，籃球場近在眼前，進進出出許多人，熱鬧紛呈。

 云深停車后先下車，再扶下來。

 溫柚：“謝謝。”

 云深挑眉：“謝什麼？”

 “謝謝你扶我，還有，帶我過來。”

 “哦。”云深居高臨下睨著，混不吝道，“我以為你謝我讓你爽了。”

 “……”溫柚下意識反駁，話到間急轉了個彎，紅著臉點頭，“是有點爽。”

 手指空握了握，不敢直視他，眼睛看向別，卻沒停：“但也沒有太爽。”

 又不是真的在。

 只是了幾下……好幾下，而已。

 云深沒想到臉皮這麼厚，他手給額頭一個栗，沒使勁，薄白的眼皮向上抬了抬，一臉寡廉鮮恥：“口水吧。”

 溫柚手臂了，差點聽他的抬手臉。

 是流了口水。

 往心里流的，當然不能他看見。

 不遠有人喊云深名字，云深轉頭應了聲，很快轉回來，給溫柚指了指靠南的第一塊場地：“去那兒等著。”

 溫柚循勢去，心說不用你指我也知道在哪，就那一塊人山人海的。

 說完他就走了，看樣子是去和隊友匯合，賽前討論一下戰。

 溫柚背起書包，獨自走進籃球場。

 今天比賽的兩支隊伍皆來自人多勢眾的大系，比賽還有一刻鐘才開始，場邊已經圍得水泄不通。

 溫柚繞了兩圈，才勉強找到一個空隙鉆進去。

 頂著厚實的臉皮，一路到最前面，穩穩站住。

 太斜掛在山脊上，天還未泛紅。

 旁的同學在預測比分，兩支隊伍都很強，但是計科系在前幾場小組賽中未嘗敗績，金融系力山大。

 溫柚聽出來，旁邊一圈的人全是金融系的。

 好不容易找到的位子，溫柚舍不得離開，還是決定站在這兒看比賽。

 距離正式開始還有十分鐘，金融系的球員已經在場上熱許久，計科系的這才姍姍來遲。

 溫柚遙遙看見云深，黑t外面套了件白籃球服，寬寬松松，被他架子似的材撐起來，括利落，像一抹張揚的雪。

 在一群北方人中，他這個南方年竟還更高些，頂著張得天獨厚的帥臉，懶散邁著長往前走，別提有多扎眼。

 無數道視線匯聚向那邊，嘈雜的環境似乎都安靜了一些。

 就在這時，一個扎著高馬尾，材高挑，穿襯衫牛仔的生忽然出現在云深側，很熱地拍了下他肩膀。

 溫柚見狀，難以察覺地蹙了下眉。

 來人是賀宜嘉。

 從云深旁閃到他面前，笑著和他打招呼。

 “嗨。”云深破天荒地回應了這個不速之客，也沒計較剛才突然的。

 他甚至讓隊友先走，他獨自留下話。

 看賀宜嘉的表，云深就知道有好消息。

 “國慶節之后，盛科會進行下一估值，到時有個正式的談判會，聊得好的話，我覺得售出的概率有這麼高。”賀宜嘉比了個數字九。

 盛科是迄今為止對云深手頭上項目最看好的買家，出價應該也會是最高的。

 “太謝了。”云深出如釋重負的笑意。

 “要謝就謝你自己。”賀宜嘉謙虛道，“我只是幫你牽個線而已。”

 賀宜嘉是金融系的學生，家里就是做金融創投的，能接到許多資源人脈，云深最開始只是在創業園老師的建議下請教了幾句，沒想到愿意加進來，在項目包裝和拓寬買家渠道上，給了云深很多幫助。

 賀宜嘉：“實在謝我的話，改天請我吃飯？”

 云深點頭：“沒問題。”

 賀宜嘉和云深認識這段時間以來，聚在一起開過不次會，但是每次約他吃飯，他想也不想就拒絕，賀宜嘉從沒見過這麼面冷心冷的人，除了學習和掙錢，其余一切在他眼里都是空氣，激不起他半點興趣。

 終于，賀宜嘉覺得，自己在他眼里，應該擁有一些分量了。

 隊友在喊云深過去，賀宜嘉忙從書包里掏出水和巾，臉微紅，遞給他。

 云深看了眼，沒接。

 他心里清楚，請賀宜嘉吃飯是一回事，收送的水和巾是另一回事。

 放在平常

，他看也不看就會轉走掉。

 但是今天，云深還算和氣地說了句“隊里有”，給了賀宜嘉面子，然后才離開。

 清凌凌的日下，年笑意恣肆，似乎連腳步都變得輕快了些。

 溫柚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云深笑得那麼開心，一臉發自心的松弛。

 不知道他和那個生聊了什麼。

 溫柚看到那個生的臉，漂亮又干練，眼睛很亮，帶著由而外的自信和驕矜。

 后有生竊竊私語：“宜嘉學姐和云深學長好啊。”

 “以類聚，聽說他倆都連續拿了兩年的國獎，都是神人吶。”

 “原來云深學長喜歡這一款的。”生喃喃道，“難怪藝系那個新校花追他會被拒，長得漂亮有什麼用……”

 人群自發散開一條路，讓云深走進場中。

 他停在計科系的休息區，隊友圍上來，他卻轉頭掃了眼觀眾席。

 “嘿，同學。”

 “同學？”

 “你好？”

 溫柚回過神，才看到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穿橙籃球服的高大男生。

 金融系，17號。

 溫柚瞥了眼他的隊服，溫聲道：“你好。”

 是來搭訕的。

 問在哪個系哪個班，似乎把當同院同學了。

 一堆橙隊服的男生在旁邊起哄，搭訕的男生撓了撓頭，把手機遞過來，上面是微信名片：“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溫柚：“我不是你們學校的。”

 “啊，這樣啊。”男生愣了下，并沒有就此退，“你是哪個學校的？”

 “h大。”

 “h大很近呀。”男生笑道，“以后可以去找你玩……”

 “不可以。”一道沉冷聲線橫進來，氣勢迫人。

 溫柚微垂著眼，視野中出現一雙眼的白球鞋。

 抬起頭，對上云深漆黑的眼睛，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他就這麼站在面前，視線冷而鋒利，一邊角提著，笑得毫無善意。

 云深沖溫柚抬一下眼皮：“走。”

 溫柚視線垂得更低，盯著地板，對他的話毫無反應。

 像是不想走似的。

 在心里給自己找借口——

 好不容易到的前排位置，走了不就沒了？

 打籃球的都認識，搭訕的男生看了溫柚一眼，又看云深，半尷不尬地問：“老云，這你對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