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藥你可不可以離開我家？”歐鷗退讓一步，和他打商量。

太實在疼，忍不住走到沙發里坐下來。

這一坐下來，才看見電視機墻前的地上，放著一只碩大的走馬燈。

……歐鷗不久前被他擄去老洋房那里的時候，已經在書房里見過一次的那個走馬燈。

只不過彼時走馬燈底下還墊著沒拆干凈的禮盒底座。

的指尖發:“……你把這玩意兒搬來我家干什麼？”

聶季朗的聲音從后傳到前面來:“九年前就該送你的，沒來得及。上次你在老洋房見到的時候，它的通電問題出現故障，所以我也沒跟你講。本來今天你沒生病的話，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我要給你。”

上次在老洋房里見到，歐鷗一句話沒問。現在倒被他解釋清楚了。

其實他不解釋也知道是要送給的。

因為這走馬燈，跟他形容過。

起源于那個風雨加停電點蠟燭的夜晚。他買的蠟燭和燭臺夢幻又漂亮，總覺得不用起來可惜了，也確實喜歡蠟燭營造出的氛圍，所以有時候，還是會像那天晚上一樣關掉燈，在燭中肆意放縱。

每次那些影以各種形態和他們倆纏的子一起投在墻壁上，于昏昧中搖啊啊，神志不清的時候，總會有種回到小時候的錯覺。

長大后才知道，記憶中小時候在姥姥家玩的那些怪陸離的影子，是走馬燈。

他買的綠野仙蹤一般的盛蠟燭在里面燃燒的燭臺投出的杯壁上花紋的影子，真的很像走馬燈。

他就是發現好幾次共赴壑的檔口會手去虛無縹緲的影，便問了。賣關子，不說只是想起了小時候想起了姥姥，故意形容得很曖昧，說飛到天堂里，見到了天堂的樣子，天堂的樣子，大概就是這樣充滿影，孫悟空、豬八戒、唐三藏等等，栩栩如生。

不久前在老洋房的書房里見到，才發現，原來他當年猜到是走馬燈了。不知道他如何猜到的，見到書房里的走馬燈時特別驚訝。

然后在溯洄的記憶中，想起九年前那個夜晚躲在書桌底下之所以能聽見他和阿德的談，正是因為阿德幫他送了什麼東西到書房里。由于那會兒從兩人談呃容中獲知了他已婚的事實，其他事全部變得不重要了，也不在意了，所以本沒去探究那個東西，幾年來也幾乎湮滅與歲月的長河中。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便窗簾閉的客廳里的燈滅了。

同一時刻，走馬燈亮了。

歐鷗早已不記得小時候姥姥的走馬燈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但面前的這盞走馬燈，一瞬間仿佛和模糊殘缺的記憶重疊——孫悟空、豬八戒、唐三藏、沙僧、白龍馬，一個接著一個清晰地從燈盞出現，并朝四面八方投它們放大了的影。

影也投落在聶季朗的鏡片上，鏡片后聶季朗的雙眸注視著怔怔盯著走馬燈于緬懷中走神的歐鷗。

上回在老洋房里看停在書房門口走不路，他就知道，他的這份九年前未能送出去的慶祝大學開學的禮，得到了驗證，口中念叨的其實就是走馬燈。

而眼下的神，本該是九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就能見到的的反應。

并且九年前的，反應必然還會比現在更強烈——在欣賞完走馬燈之后，一定會朝他沖過來，撲到他的懷里，掛到他的上，喜悅又興地問他怎麼猜到的、哪里弄來的走馬燈諸如此類一大堆問題，他會耐心地跟解答，而大概率沒等他全部解答完就會狠狠地親他，親著親著，如果他們耐力都不足的話，也許會在書房里、會在走馬燈的影里，肆意縱。

——不，不是“也許”，而是“一定”，因為那天晚上明明他們倆又很默契，他給準備走馬燈，而悄悄給他買了鋼筆。倘若事沒有偏離，他會和又一起煙火人間地愉快地共進晚餐，之后他帶去書房送驚喜，也送他驚喜，雙重驚喜之下，肆意縱是必然的。

不自覺間，聶季朗走到歐鷗的面前，在面前蹲下，捧住的臉，輕輕吻了吻。

落吻的一瞬間，歐鷗的眼神本來還是茫然的，接著就突然被踩了尾的貓，推開他從沙發里蹦開到旁側。

聶季朗一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再上前。

歐鷗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走馬燈上此時呈現的影子，嘲諷地笑了。

聶季朗轉頭，注意到，是小王子和狐貍的背影。

那是他當年特地在走馬燈上加上的。其他都是按照提及的人去還原的，獨獨多出小王子和狐貍的背影。

小王子和狐貍并肩坐在草原上，看向遠方。

在他的眼里，那是小王子和狐貍從此為伴。

他很喜歡。

可顯然，歐鷗不喜歡。

走馬燈送過來之前，聶季朗考慮過要不要換掉。

想換掉的原因，不僅僅是考慮到，歐鷗會不喜歡。也是因為，故事里小王子和狐貍分開了，并未從此為伴。當初在跟討論這個故事的時候，他完全沒想到，他和，也會那麼快地就分離，一切短暫得好似一場夢。

最終戴非與沒有換掉，一切就照九年前本來的模樣。

“小鷗。”聶季朗開口，他想重新跟講一講小王子和狐貍。

“聶季朗，”歐鷗則同時也開口，“你知道嗎？我最近好像才意識到，其實被你親手打碎掉的我的夢、我對的憧憬，戴非與他，幫我重新建起來了。”

聶季朗僵在原地。

歐鷗笑:“聶季朗，你做不到的事，戴非與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