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小魚拖著, 一直往前面游, 游到海水變得清澈明。
像被蒙著層油紙般麻木遲鈍的聽覺嗅覺終于幽幽蘇醒,看見亮。
沈恩慈醒了過來, 隨意手一探, 旁邊人的位置早已涼,陳泊寧有晨練的習慣,來小島后每天早上都出去跑四十分鐘, 看樣子已經出門許久了。
墻壁掛的古銅時鐘富有規律地滴答滴答, 沈恩慈凝眉掃了眼時針, 正好走到九。
眼起, 赤腳幾步走大窗臺,用力一推。
帶著海腥咸的海風猛烈抨擊,簌簌刮過耳邊,颯颯作聲, 像海鷗翅膀恣意在耳邊撲騰翻涌, 凜冽涼意擊退睡意,沈恩慈頓時有些清醒。
這風來得太陡, 有些喧囂令人不適,吹得沈恩慈幾乎快要站不住,想關窗,卻在不經意間低頭看見樓下拿花的陳泊寧。
他剛跑完步回來,熱意未散,冷白皮下上涌,暈染幾分燦意,竟比手中沾著水的玫瑰更生。
喜怒無常的海風突然變得和緩親人,溫溫拂面,像沈從文寫的那樣,請風輕輕的吹,輕輕的吹,把花吹開,不要把花吹落。
似乎知道陳泊寧送花來給,所以連風也有意全。
沈恩慈摘下扎頭發用的明黃巾,攥一團,朝陳泊寧的方向扔下去,看到陳泊寧穩穩接住,便故作輕浮地沖他吹個短促口哨:“這是誰家的小伙兒?長得這麼俊,要送花給哪位姑娘啊?”
風吹得的長卷黑發肆無忌憚搖曳,沈恩慈使壞繼續道:“要不要上/我這里來坐坐呀,我丈夫今天不在家喲。”
笑,眼角眉梢盡是綺麗艷。
陳泊寧定定看著,片刻后,惋惜開口:“麗的小姐,可惜我已經有妻子。”
沈恩慈沒想到陳泊寧居然會配合,趴在二樓窗臺笑得花枝。
想了想,聲問:“那你妻子有我好看嗎?有我聲音好聽或者比我更懂風嗎?”
陳泊寧說:“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總會有人更好更合適,只不過每個人心里有一道衡量天平,我所有的偏都傾向我的妻子,于是在我心中是最好的。”
“不做比較。”
真會哄人。
沈恩慈面頰發燙,熱得像咕嚕嚕冒泡的小米粥,但作為專業演員,依舊秉持人設,退讓道:“好吧,哲學家先生,那你可以把你手里的玫瑰送給我嗎?”
“我只要一朵玫瑰。”
陳泊寧卻笑:“這不只是朵玫瑰。”
不管是一朵玫瑰還是一千朵一萬朵玫瑰,但凡在陳泊寧手里的,都只能屬于沈恩慈。
從此再也分不出半偏給別人。
沈恩慈心中無限,但又覺得自己在這場較量中落了下風,半喜半嗔,終于憋不住:“陳泊寧!”
“嗯。”
陳泊寧似笑非笑看,目平和靜穆,卻有些難以捉的溫。
一朵云徐徐朝沈恩慈靠近。
-
陳泊寧回來后先進浴室淋浴,伴隨淅瀝水聲,沈恩慈哼著小調把艷玫瑰//進波浪口白瓷花瓶里。
剛才的事還是被沈恩慈找到突破口,說陳泊寧不該接的巾,陳泊寧想都沒寫,立刻認錯:“是我不對。”
認錯態度這麼好,反倒沈恩慈不好繼續發難了,再加上本就是借著由頭撒,于是順坡而下,非常大度讓陳泊寧去洗澡。
“沒有下次了,去洗澡吧。”
說。
陳泊寧微笑點頭,拿著浴巾路過時測測靠近,淡淡開口:“萬一我洗澡的時候你老公回來了怎麼辦?”
愣了片刻。
果然!
剛才果然是在哄!現在才是陳泊寧的本!
沈恩慈踢了他一腳。
兩人在狹小溫馨的廚房里做飯,主要是陳泊寧做,沈恩慈靠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就“陳泊寧大廚”的工作做出要求點評。
黃白界的蛋像朵太花一樣攤平在平底鍋上,被油煎的滋滋作響,香味很快蔓延到廚房的每個角落,沈恩慈看了一眼,提要求:“我要吃溏心的。”
煎蛋翻個面出油亮焦黃邊,陳泊寧頭也沒抬,用木鏟把蛋往鍋實,拒絕:“不行,這不是無菌蛋。”
有理有據,在沈恩慈開口前,他很快變出塊糖:“我吃蛋黃,你吃蛋白。”
“好嗎?”
沈恩慈想說自己以前吃過那麼多爛菜葉子和變質食,也沒見哪里不舒服,怎麼一顆沒的蛋還能怎麼樣?
下意識開口:“這比我以前吃的東西好多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陳泊寧掌勺的手微頓,他沉默半晌,像在組織措辭:“小荷,我特別后悔。”
不用細說,沈恩慈也知道他在后悔什麼,可正如無法反抗沈其誠,十幾歲羽翼尚未滿的陳泊寧同樣無法與陳置針鋒相對。
陳置怎麼可能容忍自己天之驕子一樣的兒子擁有這樣低賤卑微的朋友。
所有關系自然是要了斷的,況且陳泊寧已經用盡各式迂回的方法接濟救助,陳泊寧心中的痛苦并不比半分。
陳泊寧學著蘇京粵看圣經,即使沒到信徒的程度,也被其中觀點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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