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妧清想起九笙。

 和青霜一樣，是被先發城外那群山匪做戲擄走的。

 不同的是，山匪試探出九笙的實力，沒有像搶走青霜那般做戲做全，而是直接亮家伙、群起強搶。

 他們訓練有素、配合默契、行迅速，九笙完全不是對手。

 為了保護自己，九笙重傷，滾下陡坡。

 先發城太危險，獨自出城不安全，和墨承影一同南下，更不現實。

 之前馮妧清救下赫連玨，赫連玨醒來，為表謝，教過最簡單的渡傳信的方法，無需文字，僅以聲音召喚渡，方便快捷。

 在墨承影二人回來之前，已經讓渡去尋九笙九簫。

 眼下只希九笙沒死，或者九簫得信能夠快些過來。

 榻板雖，可到底比百花樓的地牢強，馮妧清連著多日不曾好眠，今夜安心睡下。

 天蒙蒙亮，安靜的街道遠遠傳來一陣。

 房中三人先后醒來。

 馮妧清不愿表現得戒備機敏，閉著眼睛沒。

 沈雁歸與墨承影同時睜眼，下榻走到窗邊，將臨街的窗戶打開一隙，薄霧之中，兩列帶刀捕快往城門方向去。

 “似乎是發生了什麼急事？”

 沈雁歸小聲說著，目四下掃了眼。

 街上出早市的攤販瞧著捕快，緒未半分影響，照舊搟面、包餛飩、往爐子里燒餅。

 墨承影猜測道：“要麼是為了迎接春日宴特意加強守衛，要麼這事兒經常發生。”

 他從后抱著沈雁歸，“今兒援兵過來，怕是要忙一夜，昨兒又睡得遲，要不要再睡會兒？”

 馮妧清瞇眼睛，好奇想要瞧一眼，卻見墨承影將沈雁歸打橫抱回床上，那下意識落向的吻，和從前與自己獨時，判若兩人。

 什麼柳下惠、什麼統規矩和尊重，統統不過是嫌棄自己罷了。

 他嫌棄自己？

 他不過是個卑賤的宮所生，小小年紀在軍營，無權無勢無靠山，為了活下去，不知道在多低賤的伍長、什長下求過生。

 軍營里頭是怎樣的況，馮妧清實在太清楚不過了。

 就他這樣，也配嫌棄自己？

 辰時們去樓下用早膳，從城外回來的捕快，剛好也在這里用飯。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娘們，也不知道從哪個石頭里蹦出來的野猴子，拿著把比人還長的大刀，隔兩個月便來陣。”

 捕快們罵罵咧咧，空氣中帶著腥氣。

 想必清早的對陣他們是敗軍而歸。

 “這次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在春日宴前過來，連城門都進不來的人，還敢大言不慚下戰書，說什麼屠盡城中男子。”

 “就憑？我呸！明日若真敢來——”

 那話沒說完，這話便接過去，“明日若真敢來，便將活捉了，給宴會加道菜。”

 “哪來的菜？百花樓的酒水，便是百煉鋼也能化繞指，明日活捉了，老子非跪在老子下哭著喊爹！”

 “這種貨，最好是捆了手腳，丟進百花樓大廳，玩個三天三夜，讓知道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以后便再不敢如此了”

 捕快是一群五大三的老爺們，沒念過什麼書，口中說著最鄙不堪的臟話，一群敗者的洋洋自得，好似已經將對手拿下，時而發出哄笑。

 他們吃過早膳，將一抹，直接離開，一塊銅板也沒留下。

 掌柜的不敢怒不敢言，滿臉堆笑將這群大爺送走。

 長刀、土匪。

 沈雁歸的記憶里，也有那麼個人，借著加菜肴，向掌柜的多打聽了兩句，才曉得那土匪就是兩年前，被申屠無疾剿滅的中南山匪頭目。

 “聽說是被男人要了傷了心，才落草為寇，誓要殺盡天下男子，曉得先發城什麼時候客商多，便來搗。”

 掌柜的看向墨承影，“兩位公子相貌生得英俊，若要這兩日出城，得多小心了。”

 墨承影總覺得掌柜的眼神很是怪異，人渾不適，只是心里思量著別的事，未曾多想，將他揮退，道：

 “兩年前申屠無疾清剿山匪，此后再未聽說先發城周圍有匪患。”

 “你懷疑……”

 墨承影狀若無事，夾了一筷子風腌小菜放到沈雁歸碗中，“我懷疑他是百花樓背后的東家。”

 沈雁歸舀粥的勺滯了一下，余警惕瞥了兩側，“他若真有問題，破山……”

 申屠無疾手握重兵，方圓百里并無可以與之對抗之實力。

 墨承影眉頭鎖，隔了好一會兒，才道：

 “如果猜測屬實，不止破山有危險，你我也會陷險境。”

 他不該將全部信任寄托在申屠無疾上的。

 墨承影有些懊惱，“我從未想過軍中會出這麼大的問題。”

 現在一切都是猜測，且等下午便可大白，可若干等下午，驗證猜想，他們可能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沈雁歸的勺子有一下沒一下舀著，“是匪，匪是，或許，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什麼？”

 “城外的土匪。”

 沈雁歸將勺子放下，“我想去城外見見那名壯士。”

 “不行！”

 墨承影毫不猶豫反對，“倘若我們猜錯了，真的是匪呢？”

 “是匪也不怕。”沈雁歸握著墨承影的手，“你沒聽到方才掌柜的說嗎？只恨男子、只對付男子，不會對子手。”

 墨承影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是要一個人過去？這絕對不可以！”

 “城中得要有人接應，你我不能同時離開。”

 “先發城如此，非一日之功，已然如此，我們何必非要劍走險招，在勢單力薄的時候置呢？”

 墨承影不可能將沈雁歸放去自己瞧不見的地方，他提議道：“我們先出城！”

 “離開這里，而后快馬送信去京中，以我的名義，將申屠無疾召回京城述職，再派其他人來接管鎮守軍 ，然后將這里的事給置了。”

 如此確實更穩妥，可是……

 “且不說破山現在況不明，無法送信，就算他可以，從這里到京城快馬至四日，青霜等不了了。”

 “以你我之力，救下青霜不問題。”

 “不止有青霜，百花樓中困子不下百人，以你我之力，沒法一次救走。”

 誰沒有一死？

 從心而論，墨承影不愿為了些無關的人，讓自己的卿卿冒險。

 他沒有說話。

 “我懷疑那壯士，是我從前認識的一位故人，且當去見見舊友。”

 沈雁歸半哄半勸，“盲目救人害人害己，若我連自保也不能，豈非是拿自己命玩笑？”

 毫無勝算的事，決計不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