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妞嘖了一聲，“你什麼時候能夠穩重些？”

 斥候小妹氣吁吁道：“前方、前方探子傳來消息，百花樓提前將人送出來了。”

 “此等小事，何必大驚小怪？”

 桑妞頗有些嫌棄地瞧了眼那丫頭，“提前出來還好些，省得老娘分散兵力，去通知二當家準備，按計劃帶人過去攔截。”

 “不是的。”斥候小妹擺手，“軍中派人來接，已經到三里地外了。”

 三里地外來人都知道？

 沈雁歸仰頭在林子里上掃視一圈，瞧見崖邊一棵樹頂上貓著個人。

 真不愧是桑妞，總能將各種各樣的姑娘集齊。

 “怎麼可能呢？”桑妞眉心布滿疑云，“確定沒瞧錯嗎？會不會是申屠老賊來了？”

 “不是。”斥候小妹很肯定，“那老賊貪圖樂，每次來都是坐八馬大轎走道，這些人不是從道來的。”

 “一直都不曾接過的呀，怎麼今年謹慎起來了？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桑妞瞧著沙盤，心里擔心：可千萬別是城中埋伏的姐妹出了岔子。

 斥候小妹猜測道：“想是去年吃了大虧，心里畏懼您。”

 “不可能！”

 桑妞和沈雁歸異口同聲說出來，桑妞看向沈雁歸，“你可是知道什麼？”

 “青霜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被擄，他不想麻煩，直接侍衛去軍營調兵，若申屠無疾并未背叛朝廷，來得應該是平之人。”

 “還說不是故意的？”

 桑妞一臉“我該說你什麼好”，手指了指，“別再給他解釋了，此人非壞即蠢！不值得你托付終。”

 沈雁歸：“……”

 斥候小妹有些著急，“百花樓的車馬也出城了，一共兩輛馬車，都用黑布蒙著的，大當家，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桑妞盯著沙盤，沈雁歸問道：“軍中來了多人？”

 “不多，約莫三十人。”

 確實不算多。

 沈雁歸點點頭，“那咱們能勻出多人去應付？”

 “那可多了。”斥候小妹驕傲地出兩手指，“八個！”

 八個，還可多了。

 沈雁歸：“……”

 斥候小妹特意補充道：“都是銳！”

 能有多銳？

 這些人確實比尋常子有些本事，可要說多銳……沈雁歸實在夸不出口。

 最長的也不過就是跟著桑妞學了兩年，仍是個草臺班子。

 除了桑妞，其他人跟軍中的人一對一，都未必是對手。

 沈雁歸呵呵笑了兩聲，“這麼厲害，你們怎麼不去攻打京城呢？”

 斥候小妹眨著那雙干凈的眼睛，認真道：“我們又不是反賊，為什麼要攻打京城？”

 桑妞嚴陣以待，“軍中的人與百花樓應該會在這個位置接，等百花樓的人一走，咱們就在這里……”

 “等等。”沈雁歸指著青霜被擄的地方，“有沒有法子將他們引去這片林子？”

 “你是說傍溪林？”

 桑妞仔細瞧著，大概能明白沈雁歸的意思。

 北山難爬、南坡難下，往前走是林子，進去以后人員散開，那群士兵就算要追，也不可能全部逮到。

 在人手有限，無法保證營救全員的況下，至能夠解救一部分。

 桑妞點頭，“這地方確實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是個以勝多的好地方。”

 “不過……”

 “怎麼了？”

 “這附近應該有個暗道，我們得在暗道之前設伏，免得他們從那里躲避、反擊，對咱們都不利。”

 “暗道？”

 桑妞每次都能從匪手里將人搶過來，所以并不曉得出林人會消失的況。

 “嗯，青霜被俘之后，我們立刻追出來，也沒有發現蹤跡。”

 兩輛馬車、三十人組的護衛隊。

 沈雁歸回想昨日從林中出來的時間，默算著隊伍長度和出林的距離，道：“這一段應該是安全的。”

 桑妞將二當家來，同說了埋伏計劃。

 “立刻帶人去準備石頭木槍，車馬一到，直接投石扔槍，殺一個賺一個，能救多救多。”

 二當家領命離開，不一會兒林子里響起麻雀的聲，諸位藏在林子里的姑娘紛紛集合，隨著二當家一起離開。

 “二丫，跟我一起去吧，干完這票，半夜一同進城，干下一票。”

 見沈雁歸面猶豫，桑妞狐疑道：“不會是他一個人在城中，你不放心吧？”

 無論是腦力還是力，沈雁歸都不該擔心的，可現下想起墨承影，心里莫名有些慌。

 “嗯，是有點。”

 “這有什麼不放心的？他可不是滴滴的王孫貴族，沙場里殺出來的鐵漢子，能連護住自己的本事也沒有？”

 話是這麼說。

 沈雁歸看了眼天，“我答應他申時之前回去的，眼下都到時辰了。”

 “你真是愁死我了，不回去又怎麼樣？他若著急你，自該來尋你的。”桑妞勾著的肩道，“三當家就留在這里，回頭我招呼一聲，他若來了，便他在這里等著，放心吧，我不在，沒人會為難他。”

 沈雁歸瞧著這個“草臺班子”，有些姑娘連刀都拿不穩，實在缺人。

 “好吧，我們一同過去。”

 “這就對了，一個被別人用過的男人，你撿來當個寶，實在沒出息。”

 桑妞在京城時，遠遠瞧見過攝政王，那時候他還整日戴著面，也聽說過他與太后的風流韻事，對這個人并沒有多好印象。

 沈雁歸聽得懂話里的意思，“他跟太后之間是清白的。”

 “嗯~那長得青面獠牙的，太后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下不去屬實正常。”

 “我相公長得可好看了。”

 “你哥哥以前就說你啊，這輩子若遇不上喜歡的便也罷了，若遇上喜歡的，一雙眼睛指定得瞎。”

 “你不信？回頭讓你見著，你就知道芝蘭玉樹、朗月清風是什麼意思？”

 “呵呵，我不識字，聽不懂。”姐妹一場，桑妞也不想太打擊，“當年你還說那頭大耳的烏達，相貌出眾呢。”

 “相貌出眾也不一定朝著俊方向，烏達十歲就壯得跟頭牛似的，我給他三拳他都不帶的，一臉的牛勁兒，可不出眾麼？”

 “你總有你的歪理。”桑妞從草叢深拉出一把長刀出來，“送你了！”

 沈雁歸將刀鞘撥開，施龍環、金銀為飾，刀極其秀麗。

 “這可是儀刀！你哪來的？”

 “申屠老賊請工匠造的，我給他繳了。”桑妞拍著沈雁歸的肩，一臉求夸獎，“刀有些重，姑娘們揮不，也算是你撿便宜了。”

 “我朝金龍儀刀乃是帝王佩刀，申屠無疾果然有不臣之心。”

 二人說話時，各自上馬，朝著計劃的位置去。

 金烏西沉，崖上一切準備妥當，自進山，每三十丈一個哨點，護衛隊每經過一個哨點，都有人用暗號聲通知。

 一百五十丈、一百二十丈、九十丈……

 六十丈時，腳步聲混著車聲傳來。

 三十丈時，崖上眾人進準備狀態。

 二十丈，護衛隊進伏擊范圍。

 十丈，桑妞抬手，二當家及眾人手里的石頭已經到了崖邊，眾人屏息以待，誰料此時崖下負責此次護衛的百夫長也抬了手。

 “前面就要進林子，仔細那群土匪伏擊，大家將火把點起來，刀準備好！”

 “是！！！”

 三十名男子齊聲開口，震得碎石往下滾，不偏不倚砸在百夫長腦袋上，他出于戒備，往外走了一步，抬頭向崖上看。

 還有十丈之距，若此時手，那原先預定給隊尾的石頭，便要砸在馬車上，后頭至十人不會到傷害。

 桑妞打了手勢，二當家帶人往里藏。

 百夫長仍是不放心，“你們且等等，我上去瞧瞧。”

 這人只要一上來，便能立刻瞧出不對，他無論有無生路，朝下嚎一嗓子，們今夜的營救計劃便泡湯了。

 崖上的人現在別說是氣，連眼睛都不敢眨了。

 沈雁歸辨著聲音傳上來的位置，朝桑妞看了一眼，打著手勢告訴桑妞，自己挪去旁邊，大拇指又往脖頸劃了一下，待那人一上來，便立刻殺了他。

 桑妞點頭。

 山路狹窄難以長跑助力，百夫長小跑兩步，踏著馬車、囚籠頂，將手中的刀往崖壁上重重一擲，大刀半扎進山，他踩著刀飛上崖頂。

 百夫長前腳落地，沈雁歸后腳將刀斜送進他肺部，鮮自氣道上涌，他想說話，可惜開口便是，發不出任何有效的聲音。

 “頭兒~”底下什長喊話，“能行嗎？”

 沈雁歸正準備著嗓音嚎一嗓子，蒙混過去，桑妞朝立起手掌，示意別急。

 接著又朝另一人招了手，一個材壯碩的姑娘，站在百夫長尸前，清了清嗓子，小聲調整著，而后朝下喊道：

 “可以！我在上面看著，你們趕過去！麻溜的！”

 這聲音不敢說與那百夫長一模一樣，七八分像是有的。

 沈雁歸忍不住看向桑妞，豎起大拇指。

 崖下隊伍再次前進，火傳上來，八十尺、五十尺、三十尺、十尺……隊頭與二當家齊平。

 桑妞立刻下令：手！

 大大小小的石頭滾下去，底下哀嚎和驚混雜在一起，火逐漸熄滅。

 “有埋伏！大家崖壁！”

 來不及了！

 原本分開兩隊行的人，因為百花樓提前送姑娘出來，并作一隊行，一端系在樹上的繩索被丟下去，桑妞和沈雁歸打頭，抓著繩索快速降到崖下。

 兩個什長看到形勢不對，反應迅速，各駕了一輛囚車，踏著同伴尸，揚鞭向前。

 剩下一名什長帶著殘兵斷后。

 桑妞的大刀橫掃，將人退。

 “二丫，這里給我，你去追馬車！”

 山路上尸石塊錯，沈雁歸干脆踏著山飛移，一個凌空翻，落在囚籠頂上。

 囚籠中的姑娘們本不曉得發生了什麼，尖不斷。

 沈雁歸跳到駕車位，一刀要了那人腦袋，將人踹下南坡，又勒住韁繩。

 “別怕！我是來救你們的！”

 時間急，沒空安籠中的姑娘，又飛去追前一輛車。

 哪料前頭急轉彎，駕車的什長太過驚慌，籠子里的人又吵得厲害，他連人帶馬全翻了下去。

 “啊~~~”

 無數聲尖合在一起，山谷回響。

 沈雁歸幾乎是本能飛跳下去，一只手隔著黑布抓住囚籠的柱子，另一只手將儀刀完全進土中。

 前頭的馬驚往下掙、籠中的姑娘們在，沈雁歸的手比起那柱子，實在太小，眼見指甲都要出，儀刀擋不住下墜的力，也開始往下移。

 風從陡坡叢林吹上來，漉漉的，下頭依稀能夠聽到水聲。

 是激流。

 傍溪林旁邊的小溪該是也遇到了陡坡，水流在這里變得湍急。

 馬兒掙了韁繩束縛，先滾了下去，嘶鳴聲快速變小——它被水沖走了。

 姑娘們的聲又大了些。

 沈雁歸若不松手，別說那些姑娘，連自己，都可能兇多吉。

 可若是松手……事已經不控制。

 的手從柱子上，最后勉力一抓，握了黑布，卻被那下墜的力道帶了下去。

 “刺啦——”

 黑布被撕裂。

 關鍵時候，桑妞過來抓住沈雁歸的手腕，將拽了上來。

 “你蠢不蠢！”

 桑妞劈頭蓋臉一頓罵，“盡力而為，無愧于心也就罷了，這些人跟你有什麼關系？值得你連命都不要了？”

 也就是張刀子，太關心沈雁歸而已。

 沈雁歸看著手里的黑布塊，“找人下去瞧瞧，或許還有生機。”

 “生個屁的機，上游山上昨兒下了一夜的雨，溪流暴漲，那一籠子滾下去，應該全被沖走了。”

 桑妞往下瞅了一眼，將二當家招呼過來，“那邊如何？可都補了刀？”

 “大當家放心，都死得的！”

 “行，這邊給老四，你帶兩個人去下游近水村附近看看，救一個算一個。”

 也只能盼著急流將籠子重開，否則真是一個活口都不會有。

 回到深林營地，四當家將救回來的那一籠姑娘們給三當家，而后開始清點今晚的收獲。

 兩匹馬、十八把大刀。

 沈雁歸問三當家可有人來過，三當家說沒有。

 桑妞本想說“我就說那男人不靠譜吧”，但見沈雁歸面有憂慮，只得將話憋回去。

 “我這地方蔽，他又不是你，不認得標記，自然找不來的。”桑妞寬道，“申屠老賊跟我打了這麼久，找我都還費勁呢。”

 斥候小妹頭道：“不能，城門的探子說整個下午，先發城只有進的，沒有出的。”

 桑妞狠狠瞪了這個憨憨一眼，“顯著你了？回你的位置去！”

 又道：“再等等，我與你一同進城。”

 景明不會不來找自己的，他肯定遇到了麻煩。

 沈雁歸心中不寧，一刻也等不了了，“我就住在悅來客棧，天字房，南臨街、東靠巷，你進城去那里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