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沈雁歸被江秋影行刺沒有還手，是因為胎像不穩、又才見紅，為了孩子不敢大，而今若還敢手，吃虧的便只有。

 “妹妹說笑了，當晚手，原就是個誤會，而今誤會解開，你我無冤無仇，妹妹怎會手？”

 沈雁歸笑著抬手，孟冬將錦盒遞來，“這是本王妃特意命人給妹妹準備的禮，恭喜妹妹榮封郡主。”

 “殷縣條件簡陋，只得委屈妹妹，這冊封禮等回京再辦。”

 “不委屈，妹妹全聽兄長的。”

 江秋影畢竟是馮家出來的，一眼看出那盒子不俗。

 如此貴重的描金檀木盒，里頭定然裝著價值連城之，這種東西，天生就該屬于。

 在泥濘洼地待了太久，實在太富貴權勢了。

 江秋影沒控制住眼神，直勾勾瞧著，雙手來接。

 沈雁歸原還想著們的計劃，環環相扣，江秋影該是多聰明的一個人。

 沒想到墻角聽去的幾句話，便如此得意，連疑心也沒有了。

 眼下更是話里話外的譏諷，眼角眉梢全是短視。

 此人，難當大用，可還能沉得住氣說明邊有人在指點。

 沈雁歸起了玩心，將錦盒往回收了收，“妹妹方才的意思，不會是在說——那晚不是誤會？”

 語氣恍然，盯著江秋影的目，一錯不錯，“妹妹不會是真的想殺我吧？”

 江秋影被瞧得眼珠，心跳錯，“我沒。”

 “王妃娘娘明鑒。”采蓮跪下去，說話中氣十足，聲音蓋過江秋影的聲音，“江小姐因為那夜的沖，深自責、夜夜難安，對娘娘您絕無半分殺心。”

 “那夜？”

 沈雁歸低頭看著這個機靈的丫頭，窗臺下聽的人，應該就是這個采蓮吧？

 “你不是才進別院嗎？你怎知這些事？”沈雁歸問。

 采蓮聲音毫無波瀾，頭也沒抬，“江小姐夜夜懺悔哭泣，奴婢便是想不知也難。”

 “原來如此，倒真是本王妃多心了——你們都去外頭站著，本王妃要與郡主單獨說幾句話。”

 孟冬、晚冬都不愿意，“王妃……”

 “去吧。”

 亭子里便只剩下沈雁歸和江秋影。

 江秋影接過檀木盒，沈雁歸卻未放手。

 “王妃嫂嫂這是何意？”

 “江姑娘，人貴自知，你自長在鄉野，連宮中禮數也不知道，以你這樣的份，若在殷縣尋個捕快與你相配，已是高攀，何必不自量力非要攀附皇家呢？”

 “我是我阿娘一手拉扯長大的，阿娘是王爺的生母，王妃瞧不起我，可知也是瞧不起王爺？！”

 江秋影瞧見后來人，立刻將話鋒一轉，“攀附皇家？”

 一改方才的詰問，弱弱道：“妹妹雖不才，卻也耳聞王妃邊的丫鬟，癡于破山，嫂嫂是覺得妹妹攀附皇家，還是不忿于破山選擇了妹妹？”

 “江秋影，你們如何在一起的，你心里最清楚，不過就是個臟了子的賤奴，如何配得上本王妃的青霜？”

 “破鍋配爛蓋，你喜歡便留著。”

 沈雁歸將錦盒拋到懷中，嫌臟似的撣了撣手，“左右能在王爺跟前說得上話的人是本王妃，你們這輩子就留在殷縣吧！”

 錦盒落地，江秋影一把抓住沈雁歸的胳膊。

 “王妃！民不想死，求您！什麼義妹、什麼郡主，民都不在意，民而今已是破山大人的人，只想同破山大人在一起，還請王妃全。”

 哭著、搖沈雁歸的手。

 “胡攪蠻纏！你給本王妃松開！”

 沈雁歸力手，江秋影“啊”一聲，子翻過人靠，“咚”一聲掉落水中。

 “救、命，救命啊——”

 冬日滿池殘荷，江秋影在水中浮浮沉沉。

 亭子口的丫鬟聽到靜全都轉過，采蓮跑過來，抓著欄桿扶手大喊：“小姐、小姐，快來人、啊！”

 采蓮著急喊著，一轉頭，嚇了一跳。

 方才明明和孟冬、晚冬一同進的亭子，怎麼一句話功夫，整個亭子全是人？

 一個個還都是拔刀敵狀態。

 “你們、你們趕救人啊，那可是王爺的義妹，嘉懋郡主！”

 采蓮總覺得郡主的封號喊出口，哪里不對，可眼下又顧不得那麼多。

 侍衛長抱刀朝沈雁歸彎腰，“屬下來遲，王妃驚了……”

 縱然王妃說要單獨走走、不必有人跟著，侍衛長也不可能允許自己放任王妃單獨走走。

 他只恨不能變個亭柱子、石凳子，跟在王妃邊。

 聽到風吹草，便立刻跑出來了。

 至于水中的什麼郡主，生生、死死，不在他職責范圍之。

 一道黑影閃過，噗通、通——兩聲。

 破山跳下水，不小心將采蓮也帶了下去，可他一心在江秋影上，只將水中掙扎的江秋影給救了上來。

 “秋兒、秋兒……”

 破山將江秋影放在平地上，將外袍了蓋在上，他發梢滴著水，聲音焦急，“你不要嚇我、求求你不要嚇我……”

 看上去確實是郎妾意。

 “咳、咳……”江秋影側臉吐了口水，聲音虛弱道，“破山……”

 又瞧見沈雁歸，連忙翻跪下，驚恐道：“王妃饒命，求王妃饒命！”

 破山見狀，眼眶泛紅，他跪地，朝沈雁歸抱拳，聲音帶著質問，“不知郡主所犯何錯，竟勞王妃親自手置？”

 “破山大人誤會，郡主是自己落水的。”

 “寒冬臘月，郡主怎可能自己落水？王妃便是要說謊，也得編個像樣的理由吧？”

 侍衛長威嚇，“大膽破山！這可是王妃娘娘！”

 沈雁歸抬手，手指了，示意侍衛長退下，“來人，送嘉懋郡主回房休息，派大夫診治。”

 破山雙手去扶江秋影，江秋影站起時，如風中弱柳，本站不住。

 “大人……”

 破山干脆將打橫抱起。

 池中的撲騰聲沒了，沈雁歸余瞥了眼，那采蓮看沒人管，也不喚，自己游上來了。

 “破山！”沈雁歸住破山。

 破山站在原地，沒有轉，“郡主落水涼、子虛弱，王妃若有吩咐，還請長話短說。”

 “今日之事全都是誤會，你應該不會告訴王爺吧？”

 “屬下不過是個賤奴，左右能在王爺跟前說得上話的人是王妃您。”破山微微側臉，目銳利道，“王妃又何必擔心呢？”

 “你——”

 沈雁歸氣結，孟冬和晚冬一臉懵，全然不知該怎麼辦，只左右扶著沈雁歸。

 江秋影抱著破山的脖子，半張臉從他肩側出，看向沈雁歸的眼神，也明顯多了幾分得意。

 沈雁歸努力保持生氣不能自持的模樣，心中卻在慨：

 論戲，還是破山好些，秋影姑娘也不差，曉得人來了，便該說什麼話。

 景明這點就全不如破山，否則今兒跳水救人的便是景明，當面質問的也是景明。

 若是景明，們還能在這里演一場夫妻離心的戲碼，自己氣急之下，一掌扇在他臉上。

 “啪——”

 沈雁歸著實被這照進現實的一掌，嚇了一跳，孟冬和晚冬齊聲道：“王妃莫怕。”

 破山剛要邁步，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青霜，一掌扇在他臉上。

 “放肆！竟敢如此同王妃說話！反了你了。”

 “霜兒，你什麼時候來的？”沈雁歸有些懷疑，青霜這一掌，是為自己打的。

 “在王妃面前，你就是賤奴！”

 青霜重重哼了他一聲，小跑到沈雁歸邊，將披風披在沈雁歸上。

 “您一直不回去，奴婢擔心，便找來，沒想到……”青霜氣得廓起伏，小臉通紅，齜著牙，發怒的小老虎一般。

 “真該死！竟然敢欺負王妃！狗娘養的臭蟲！”

 “霜兒？”沈雁歸約覺得某些人的路，又長了一些。

 “青霜姑娘，你怎麼能？”虛弱的江秋影勻出力氣來為破山說話，“破山大人，你沒事吧？”

 “沒事，是王妃的丫鬟，自然是與我這等賤奴不同！”破山聲音比那凜冬的湖水還冷，“不必管，我們走。”

 破山抱著江秋影離開，背影決絕。

 景明到底跟這孩子說了什麼？他竟如此堅定？

 還是說……他真的因為那一晚，對江秋影付出了真心？

 沈雁歸竟然有些分不清真假。

 “……王妃，你別嚇我。”青霜喊了好幾聲不見回應，急得帶了哭腔，“晚冬，快去請溫知州來。”

 “我沒事。”

 沈雁歸攔住晚冬，目收回時，順帶瞧了眼跟在后頭跑的采蓮，腳步輕盈。

 “這丫頭會功夫……”

 沈雁歸翕，并未出聲。

 青霜將沈雁歸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瞧著自家主子眼睛還瞧著客院那邊，“王妃，別想了，破山本如此，現在不過就是暴了，您別覺得難過。”

 沈雁歸似沒有聽到，扶著青霜的手，右手手指依次起落。

 相似的面貌、會功夫的丫鬟……有一個人或許能幫忙。

 “侍衛長！”

 “屬下在！”

 “你去白園幫我辦一件差事。”沈雁歸同侍衛長耳語幾句，“切記，不要讓任何人知曉，你的行蹤也切莫泄。”

 “屬下明白。”

 侍衛長易裝出府，避人耳目去了白園。

 院子里有一張搖椅，而今鋪了墊，連扶手都包了兔。

 沈雁歸躺在搖椅上，上蓋著毯子，臉上蓋著書，過稀疏的金葉，落在上，正在等人。

 眼前忽然一亮——書本被拿開。

 墨承影握著微涼的手，嗔道：“太都要落山了，外頭起風這樣冷，怎麼也不知道回去？邊伺候的人呢？”

 “你不回來，誰抱我回去？”

 沈雁歸雙手高高舉起，“們煩得很，被我打發出去了——你怎麼這會兒才回來？外頭查得如何了？”

 “抓了一個傳謠的活口。”墨承影將沈雁歸打橫抱起，邊走邊道，“說是有藥商囤積大量藥，故意放出謠言，好高價賣藥、牟取暴利。”

 “若這麼簡單，不至于勞我的攝政王殿下，到現在才回來吧？”

 “找到了放謠之人，還沒來得及問話，就沒了。”

 “他殺？”

 “口中藏藥。”

 “死士？”

 這便不簡單了。

 墨承影點頭，因著思考有些出神，院中忽然一聲尖，嚇得他將剛放下的沈雁歸，又一把抱到懷中。

 沈雁歸瞧他有些草木皆兵，手著他的臉，親一親道，“莫怕，是青霜的聲音。”

 “來人啊！來人啊！王妃不見了！快派人去找！”

 青霜端著湯藥回來，瞧見被風吹落在地上的書，還有搖晃未曾停止的椅，甚至不去看侍衛就站在院子里，便以為王妃被人擄走了，急得大喊。

 “這丫頭，什麼時候嫁出去才好。”墨承影了鼻梁。

 侍衛指路，青霜跑進主院，墨承影還沒怪罪，倒先怪罪起攝政王來了。

 “王爺將王妃抱進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嚇死奴婢了。”

 墨承影：“……”看在忠心一片的份兒上，不與計較。

 青霜將湯藥放到床邊的圓凳上，跪在床邊道：“王妃，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咱們還是找大夫來瞧瞧吧，奴婢實在不放心。”

 “怎麼了？”

 青霜這一句不放心，墨承影的心也提了起來，“可是發生了什麼？”

 “是！”

 青霜開始添油加醋告狀，“破山太過分了，今日王爺您不在，他為了個人，竟敢公然頂撞王妃，如此……”

 “青霜，你今兒不必當值，先去歇息吧。”

 沈雁歸正打算自己來說，卻見北窗下閃過一片影子，給墨承影使了個眼。

 “奴婢不累！”青霜繼續告狀，“王爺您是不知道，王妃好意給那賤、郡主送禮，倒好，一頭扎進水里，污蔑王妃害，王妃好心讓大夫給診治，破山又疑心王妃，自己個兒跑去外頭找大夫……”

 青霜夾帶個人緒，將今日之事重新說了一遍，總之，全是江秋影和破山的錯。

 墨承影將圓凳上的湯藥拿到床沿放著，旋即將圓凳擲了出去，嘩啦一聲，配合著他憤怒的聲音：

 “太放肆了！膽敢趁本王不在，欺負本王王妃！反了他了！”

 青霜可算尋到了同盟，“就是！”

 “今日便敢當眾頂撞，來日豈非要刀脅王妃？”

 “就是！！！”

 “本王定不會輕易饒過他。”

 沈雁歸瞧著兩人一真一假、一唱一和，畫面多有些令人忍俊不，尋了個理由，將青霜支出去，道：

 “破山為人有擔當，那晚與江秋影醉酒同床之事，全在他意料之外，他會不會……”

 墨承影端著藥碗，用勺子輕輕攪，“你擔心……他為了那份責任擔當，會對江秋影用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