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要開口，被沈雁歸攔下。

 “大晚上又是誰不睡覺？王妃？”

 里頭的人松開，其中一人提燈出來，邊走邊說，待瞧清是王妃，嚇得立刻跪下去。

 “王妃娘娘恕罪、王妃娘娘恕罪。”

 沈雁歸自然認得眼前人——趙紅梅。

 “這個點不睡覺，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做什麼？”青霜語氣威儀道。

 “回王妃娘娘的話，先前外頭放煙花，大家都出來瞧，民提著燈籠巡視一圈，準備去睡覺，發現躲在這里哭，民是來安的，我們倆沒做壞事。”

 倒是個負責的丫頭。

 沈雁歸并未怪罪，“起來吧。”

 趙紅梅拉著后頭那丫頭一起謝恩，而后起。

 “二十八來的大高個。”青霜在沈雁歸耳邊小聲提醒。

 可是不必提醒，沈雁歸也能瞧見。

 趙紅梅那小小一只，才到人家腋下，卻要大半夜哄，果然是膽不可貌相。

 “大半夜哭什麼？可是想家了？”

 大高個低著頭弓著子，聲音細小道：“是，民第一次離家出遠門，瞧著外頭的煙花，想到過年不能同家人在一，心里難過，又不敢在房中擾了姐妹睡覺，所以躲在這里哭，紅梅姐姐心善在這里陪我。”

 沈雁歸有心拿點銀錢給們當歲錢，圖個吉利，奈何溜出門，青霜隨帶著的，也都給了城門衛那邊。

 隨口問道：“你什麼名字？”

 “民吳涓。”

 “吳娟？哪個娟？”

 沈雁歸聽得不太清，以為是絹帛或者娟秀，道：

 “‘名高場屋已得雋，世有龍門今復登’正是民閨名。”

 沈雁歸聞言微驚，子以雋為名算不得見，可取金榜題名之意著實罕見。

 便不由多問幾句：“你是哪里來的？家中可還有旁人麼？”

 吳雋撲通跪下去，渾抖道：“民素聞王妃娘娘宅心仁厚，以為躲著哭不打，不曉得這里不能躲著哭，不知者無罪，還請王妃娘娘恕罪、還請娘娘恕罪。”

 過年想家很正常，這樣一說，倒顯得自己不近人了。

 沈雁歸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便起。

 青霜拿出的“老嬤嬤”氣勢來，“好個刁民！王妃何曾怪你？不過多問兩句，你倒怪罪起王妃來了？”

 吳雋還沒站起來，又跪下去，“王妃娘娘恕罪，民拙，并無怪罪王妃之意，王妃娘娘就是活菩薩，咱們周圍都在傳頌，民恩戴德供奉不及，怎可能怪罪呢？王妃娘娘明鑒，民真的……”

 “好了好了，起來吧，仔細將院里的人都吵醒了。”

 吳雋泣著，“城中令不得輕易外出，王妃娘娘深夜來此，可是有要事？要不要與紅梅姐姐單獨說話？”

 沈雁歸：“……”早知便不來了。

 青霜方才吃了一羊排，此刻腦袋瓜十分靈活，“王妃記掛醫徒院的新來諸位，便是怕大家想家，特意來探。”

 趙紅梅立刻道：“多謝王妃娘娘，除了，旁人都很好，我阿娘前兒已經去了栗和街，我屋里便只有我一人，今晚我陪著就是，不會再出岔子了。”

 畢竟是左右院首，總是要與旁人不同些的。

 醫徒院都是五六人一間的通鋪，紅梅和窈窈房間小些，一人一間，管事娘子兩人一間，也是方便辦公。

 “明兒初一，只授半日課，你與窈窈還有張娘子要看好院里的人，莫要出去跑，有事記得讓人去別苑傳話。”

 沈雁歸叮囑兩句，便帶著青霜離開。

 剛到門口，覺后背異樣，轉，瞧見趙紅梅挽著吳雋的胳膊，已經沒廊下影要上樓。

 “……我還以為王妃娘娘會打扮得富麗堂皇、雍容華貴，沒想到如此樸素。”

 “那也不妨礙王妃娘娘神仙貌。”

 “是是是，王妃娘娘恍若神妃仙子，紅梅姐姐也不差。”

 “你胡說！我哪里能跟王妃娘娘比較？”

 沈雁歸聽著越來越小的聲音，總覺得哪里不對。

 “背影這麼瞧著，倒不像小姐妹挽手，像恩的兩口子。”青霜說完憨憨一笑，“王妃，您瞧像不像？”

 “你別說，還真別說……”

 經青霜這麼一提，沈雁歸愈發覺得不對勁起來。

 馬車早已停在院子門口，侍衛長上前打斷的思路，“王妃，天快要亮了，您還是趕回去歇著吧。”

 “是是是，得趕回去了。”青霜半推半扶，恨不能抱起沈雁歸上車，“您這老是整宿整宿不睡，對孩子不好！”

 “還好年節這幾日無事，城里城外都不必忙，衙門的人也不用過來，您今兒可得好好休息。”

 青霜盤算著回去封閉別苑的門，這三日閉門謝客。

 可是瘟疫之下，哪有年節？

 沈雁歸回去剛睡下，老百姓接連來別苑這邊，雖然連別苑東西街巷也近不了，一個個在侍衛戒嚴的路口磕頭，說是來給王妃拜年，祝王妃安。

 時下正是籠絡民心的時候，沈雁歸不得要出來個面。

 應付完百姓，用完午膳想著小憩片刻，青霜沒有將及時醒，睜眼已是天黑，看完案頭的文書，瞧著事比平日了許多，心里莫名不太踏實。

 “青霜，讓侍衛長派人去州縣衙門，問問可有落下的文書。”

 “王妃，哪有大過年著人家給你找事的？何況外頭天都黑了。”青霜只怕王妃又要熬夜，“您這樣不惜子，我可得跟王爺告狀了。”

 “你還跟王爺告狀？你告什麼狀？”

 “奴婢呀，旁的也不說，就說您子不舒服，肚子疼！您看看王爺會不會進來將您搶出去？”

 沈雁歸：“……”

 晚冬也道：“王妃您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照顧好自己、乖乖留在別苑養胎，您子好，百姓心里才安定，城中若真有事，知州知縣不敢不報，何況，天塌了，還有王爺頂著呢。”

 沈雁歸日后要做的事，是不可能讓墨承影來兜底的。

 得要做那個底。

 不過晚冬有一句話說對了，瘟疫的重要，知州知縣都清楚，若真有事，他們不敢瞞。

 可是現實照著的臉，狠狠扇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