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山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是怎麽走回去的。

    一步步踩在厚厚的積雪裏，沒過腳踝。融化的雪打鞋麵，雙腳慢慢麻木、失去知覺。

    沒回頭，但知道後麵那個人一直沒離開過，一路默默陪著走到小區門口，親眼看著上了出租車。

    那一晚，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鑽進放好熱水袋的被窩裏，睡得很沉。

    當新年的第一縷過窗簾隙進房間時，了個懶腰，半瞇著眼，看向窗外依舊生機的世界。

    新的一天開始了。

    獨自一人去了公墓，照例在山腳下的小店買了香燭和紙錢，提著小塑料袋，遲緩地爬上了這座山。

    元旦來公墓祭祀的人很多。如今靖州的墓地已經止放鞭炮了，隻允許燒紙錢。林雨山扯了扯圍巾捂住鼻子，在一排排煙霧繚繞的墓碑群裏穿梭，終於找到父親所在的位置。

    將風下擺攏到前來，蹲下。

    從塑料袋裏拿出紙錢，慢慢解開上麵捆著的細繩，一垛垛碼好。

    一粒微小火星從眼前劃過。林雨山抬眸，火星是從父親碑前香爐中著的那柱香上飄下來的，仿佛才燃了不到一半。

    順著那柱香往前看去。

    父親的墓碑幹幹淨淨，墓臺上一片落葉和塵土都沒有，上麵擺放著鮮花和果籃。碑上有些開裂的照，竟不知什麽時候也換了新的。

    眸中閃過一點芒，不過幾秒便暗淡下來。

    點香，焚燒紙錢。閉眼、雙手合十，認真地在父親碑前磕頭祭拜。

    爸爸，如果你還在的話……

    你會願意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嗎？

    忽而起了陣不大的北風，將燃燒著的紙錢吹了些，卷到半空中不知飄到什麽地方去了。

    林雨山著它飄遠，默默不語。

    待到紙錢燃盡，穿過步道上三兩結伴的人群，一個人下了山。

    之後的幾天，得了場不大不小的冒，渾滾燙發起燒來。

    好在姚晴在假期的最後一天終於拖著行李箱回來了，在最難捱的時候幫熬粥，陪閑聊。大概過了兩天，燒退下去了，力氣也恢複了不。

    臨近畢業，計算機係已經完全沒課了。這段時間除了照顧生病的林雨山以外，姚晴連續幾個下午都要出門，有時還會很晚才回來。

    “我回來啦！”姚晴打開門，把包掛在玄關掛鉤上。

    林雨山從沙發上坐起來，眼睛還盯著筆記本電腦屏幕，“怎麽又這麽晚啊？晴晴，你最近是不是換兼職了？”

    姚晴一直有在網上幫別人做編程類兼職，在家裏就可以做好並付給客戶。這兩三天頻繁出門，林雨山有些疑。

    最近把前程無憂、智聯招聘和BOSS直聘等各類招聘件都注冊了賬號，時不時就上去刷一刷有沒有可以兼職的崗位。

    雖然就業目標一直是地質方向，但自從考研筆試過去之後，總覺得一個人閑在家裏很焦慮，所以也想找份兼職。

    “呼…累死我了！”姚晴了外套立刻飛奔到沙發上，把腳進取暖裏，舒服地呼出一口氣：“也不算兼職吧，就是陪人逛街。”

    “啊？！”林雨山合上屏幕，瞪大眼睛看，“你不會是被人騙了吧…”

    語氣擔憂：“這兼職在哪兒找的？確認靠譜嗎？我看網上有帖子曝過，說陪逛街這種兼職對孩子很不安全的。”

    “沒事啦，對方是個孩子…對了，我個人覺貌似屬於白富類型的。”姚晴了酸脹的腰，說：“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在靖州沒朋友所以才找的陪逛。人家特意要求僅限生，說安全一點。”

    林雨山暗自歎，莫非在國外生活思想也更開放一些？

    “真的就隻逛街？”好奇追問。

    “是啊，就逛街。”姚晴說：“一開始我還以為會讓我陪去逛奢侈品店什麽的，結果人家非要讓我帶去那種路邊小吃攤……陪一下午，人家給我1000塊錢的陪玩費呢！”

    “1000？一下午1000？！”林雨山目瞪口呆，“真給你了？”

    “給了啊，這還能有假！”姚晴滿臉都是興，把支付寶收款界麵在麵前晃了晃，“可能1000塊對人家來說就是灑灑水吧，畢竟長居國外的人，家庭條件應該都很好。”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林雨山想都不敢想，果然有錢人的世界不懂。

    “阿嚏！”姚晴忽然臉一變，捂著打了個噴嚏。

    “你冒了!”林雨山用手背了額頭，語氣帶著歉意：“會不會是這幾天你照顧我的時候被我傳染了？”

    “沒事沒事，”姚晴從桌子上了張紙巾鼻子，“哎呀，今天我必須早點睡。你也是，才好沒多久，早點休息！”

    說完，兩人一前一後去拿換洗服到浴室洗漱，上床睡覺。

    ……

    次日。

    今天到林雨山做早餐。在廚房下了兩碗麵，然後去敲姚晴臥室門。

    “吃早飯了晴晴！”

    “好…”

    裏麵的聲音很微弱，林雨山覺不太對，立刻推門進去。隻見姚晴皺著眉，臉頰和額頭都紅紅的，整個人窩在被子裏一團。

    立刻用手去探額頭溫度，姚晴發燒了。

    “好燙…發燒了！你忍忍，我去給你拿服，咱倆現在去醫院。”

    姚晴燒得迷迷糊糊，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不行不行！我今天還有事，中午我得繼續陪那個生。說今天有重要的事讓我跟著一起，還會給我5000塊錢呢……”

    林雨山從櫃裏找出一件羽絨服給姚晴披上，“你都燒這樣了還想著錢，不行，得去醫院！”

    說話言辭間雖有些氣惱，卻也十分能理解姚晴的心態。

    5000塊錢，對於一個家境普通的大學生來說，已經是將近兩個月的工資了。畢竟自己也做過茶店的兼職，一周工作六天、從早站到晚，一個月也才2000塊錢。

    花一下午時間就能獲得5000塊，的確是樁很大的。

    姚晴低頭幹咳兩聲，忽然看著說：“咳咳…要不這樣。我一個人去醫院就好了，你代替我去那邊，可以嗎？你看，咳咳…反正我去醫院也要花錢，要是能拿到這5000塊，我看病的錢就不用找我家裏人要了，是不是？等我們拿到錢了就一起平分…求你了雨山，你代替我去一下午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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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雨山猶豫了。

    姚晴去醫院打針開藥確實需要錢。況且現在這個樣子，大概率是前幾天為了照顧自己從而被傳染了。

    “好…”林雨山為難地看著姚晴：“可是我代替你去，別人會願意嗎？”

    姚晴一聽答應了，立刻從枕頭下出手機發信息：“咳咳…沒關係！時間還早，說中午的時候再見麵。我現在先給發消息問問換你去行不行。”

    姚晴繼續補充：“你放心好啦，人還不錯，我陪逛過兩天了已經。”

    “嗯，先穿服。早餐做好了，多也要吃點兒。”林雨山幫穿好服，扶出臥室。

    姚晴沒什麽胃口，隻把碗裏的蛋和青菜吃了，又吃了兩小口麵，注意力全程沒離開過手機。

    “啊！同意了！”姚晴放下筷子，盯著屏幕道：“可以了，說中午十二點半，在尋岸區南慶街180號禧苑門口頭，我把定位還有手機號碼發給你。”

    “好。怎麽稱呼？”

    “姓王，你王小姐就好了。”

    姚晴補充一句：“對了，說希你今天能打扮得漂亮一點兒，最好是能讓人一眼驚豔的那種！”

    “讓、讓我打扮？”林雨山簡直是一頭霧水，“這到底是要做什麽…不會把我帶去什麽奇怪的地方吧？”

    怎麽花樣這麽多…又要當陪逛，還要求人家打扮？！

    “哎呀你放心好了，你還信不過我嗎？也許今天想去逛奢侈品店了，所以才對穿著打扮有要求吧。”

    姚晴笑嘻嘻哄，“雖然你天生麗質，但是人家既然都這麽說了，你隨便打扮一下就好了呀！顯得我們也是認真服務了！”

    吃過早飯，姚晴先用微信掛了號，然後抱著IPAD坐地鐵去醫院了。

    林雨山加了王小姐的微信，發了句“你好”過去，人家暫時還沒回複，隻好先去化妝。

    今天見的化了全妝，用卷發給頭發做了一個自然的微卷波浪。搭是半高領純羊衫和水洗牛仔，外麵穿了一件低調的長款深灰呢大，腳上一雙黑機車靴。

    到達約定的地點時，林雨山比約好的時間還提早了十分鍾。站在門口等著，直到12點50分外麵依舊不見人影。

    低頭看了眼手機，想著要不給王小姐發微信問問況。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汽車急剎的轟鳴聲。

    一輛白路虎攬勝停在麵前。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黑呢西裝和牛仔的人風風火火地從駕駛室出來，手裏還拿著一杯咖啡。看到林雨山後，目盯著仔細辨認一番。

    人看起來二十七八歲左右，搭配簡約日常，一頭幹練的中短發著隨氣質。

    “Hi，你是林小姐？”對方打量，問。

    林雨山點頭，想確認對方份，“是的，請問你是王小姐……”

    話音未落，人主搭上肩膀，拉著快步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在耳邊說話，語速很快。

    “林小姐，現在我們要進去吃飯。我先跟你代一下，從現在開始你姓張，份是我的朋友。待會兒進去之後要是別人問我話，你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