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抓著牢門，發泄似的搖晃，若不是隔著這扇牢門，一定會撲到蕭子騫上來回撕扯抓咬才能以泄心頭之恨。

    蕭子騫也愣住了。

    他沒料到向來溫賢淑，像朵純白無害的茉莉花似的林兒會如此咄咄問他。

    他更沒有想到林兒心中會藏著那麽濃、那麽深的怨恨。

    他們二人隔著鐵欄桿彼此相，在林兒嘲諷、怨恨、譴責的視線之中，蕭子騫出聲道：“是我對不起你，我可以給你一份和離書，讓你不必因我而牽連。”

    林兒聽到這話頓時拍起了手，又哭又笑道：“好一個不讓我牽連！原來你的和離書也能給的這麽容易，你怎麽給我和離書就給的這麽容易啊？啊？若你對我沒有半分，那你當初為什麽要娶我？”

    蕭子騫垂下眼，避開林兒詰問的目。

    他隻低聲道：“對不起。”

    “好一個對不起。”林兒嗬笑一聲，“所以你可曾對我有過半分意？”

    “若我今日未曾走到這一步，我會好好待你。”

    “我是在問你可曾對我有過意！”林兒厭惡了他避之不答的樣子。

    蕭子騫深吸了口氣，他低聲道：“兒，我對你隻有恩。”

    恩？

    林兒喃喃念出這兩個字。

    怎麽都沒想到蕭子騫會用這兩個字概括他們之間的。

    可真是……好一個恩。

    林兒抬手抹掉眼淚，仰頭深吸了口氣，轉而又看向蕭子騫，“蕭子騫，你對我一點都不好，從始至終你都隻會傷害我。”

    “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既然你說我有恩於你，那你現在報恩吧。”林兒抬手輕到自己的肚子上，“為了我跟我肚子裏的孩子，你放下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占有嫉妒心，你跟宋瑤枝和離。”

    蕭子騫驀然一怔，他驚愕地看著林兒，隨即又去看平坦的肚子。

    “你說什麽？”蕭子騫不敢置信的問。

    林兒道：“我有孩子了，是你的。”

    蕭子騫掙紮著起，踉蹌著步子朝林兒走了過去，“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覺得我會騙你嗎？”林兒冷笑了一聲看他，“我是如何待你的，你平日裏覺不到嗎？我隻差……隻差沒將真心捧出來送你。可你眼裏隻有宋瑤枝，除了你誰都瞧不見。”

    蕭子騫瞳孔驚，他死死地盯著林兒平坦的肚子，他不敢相信這裏已經懷揣了一個小生命。

    他抖著手穿過牢門到林兒的肚子上。

    林兒沒有，坦然而無畏的任由蕭子騫著。

    低頭看著蕭子騫抖的手，他手上盡是汙，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手持長刀，陣前殺敵驍勇善戰的大將軍。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我不會來強迫你。”林兒輕聲開口，“你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縱容你，我從不勉強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可現在不行了，他們拿這個孩子來威脅我，我想要保護這個孩子，所以我隻能來求你，求你給宋瑤枝寫下一封和離書。”

    蕭子騫抬眼看向林兒，啞聲道：“是岑䘝嗎？岑䘝威脅你過來。”

    “不是。”林兒看著下上盡是青胡渣，臉頹敗的蕭子騫，他眼裏盡是對岑䘝濃烈的恨。

    他恨的那麽理所當然，積在滿腹的仇恨都有了可去之。可他怎麽就不想來的是宋瑤枝呢，如果他知道的人是宋瑤枝，他又會是什麽樣的表？

    林兒搖頭道，“是宋瑤枝，親自找來將軍府威脅我。”

    蕭子騫當時便覺呼吸一滯。

    他的眉心蹙起又舒開，微張了想說什麽最後又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想回自己在林兒肚子上的手，林兒卻突然又握他的手腕，阻攔了他回手的作。

    “夫君……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也是將軍府現下唯一的脈。”林兒輕聲道，“即便你有諸多不舍、不甘，妾也求夫君，哪怕是為了將軍府想一想，也讓妾平安生下這個孩子好不好？”

    “做不出這種事。兒，你是不是認錯了？或者記錯了。宋瑤枝絕不會這樣對我，不是這般狠心之人。”蕭子騫呢喃著反駁。

    林兒也是真沒想到他到了這一刻還在為宋瑤枝辯駁。

    用力著蕭子騫的手腕，低聲問他：“難道夫君覺得我會說謊嗎？你與宋瑤枝這樁婚事不是這兩天才有的，一直就是將軍府的正夫人，我從前可曾與你有過計較？夫君，我是真的被到不得已，所以才不得不來求你。”

    蕭子騫瞳孔劇烈抖。

    林兒還在說：“你難道想要眼睜睜看著我跟孩子一起被殺死嗎？說過，你若是不肯寫下和離書，會讓我生不如死的！我求你了，夫君，哪怕是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為了將軍府唯一的脈，你寫和離書好不好？”

    蕭子騫用力將手回來，他猛地轉過背對著林兒。

    林兒淒厲出聲：“你難道想要將軍府絕後嗎？若這個孩子保不住，九泉之下，你又要如何去麵對蕭家的列祖列宗？”

    他們都知道蕭子騫應是沒命走出這間牢房了，林兒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是蕭家唯一的希。

    蕭子騫在聽到林兒這句話後，背脊微弓，形劇烈。

    他垂著眼睫，雙手攥拳。

    “夫君，難道宋瑤枝比整個蕭家脈還要重要嗎！”林兒出聲大吼。

    蕭子騫艱地了一下頭，在暗的地下水牢，蕭子騫隔了半晌才啞聲道：“兒，讓我想想。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代。”

    林兒低聲啜泣道：“有時候，我真的很懷念我們在邊關生活的日子，那時候的將軍才是讓我心悅至極的將軍。我都不明白，為何回到京城後，你就變了這副樣子。”

    後退兩步，淚眼婆娑的看著蕭子騫消瘦落寞的背影，苦笑了聲道：“若你當真不願意跟宋瑤枝和離，那便讓我和孩子跟著你一起陪葬吧。便算是我當年識人不清，竟為你這樣沒有擔當的懦夫錯付一生。”

    說完便轉往外走出去。

    蕭子騫聽著離去的腳步聲，腳下踉蹌，猛地雙膝跪地。

    他弓著背脊，雙手攥拳，一拳又一拳用力地錘在的地上，直錘到手背出都不肯停止。

    一顆的熱淚從眼眶毫無預兆的淌出，啪嗒一聲砸在地上。

    蕭子騫頭皮發麻，心頭苦瞬間蔓延五髒六腑，他也在想，為什麽他就走到今日這般田地了？

    明明從前他也有滿腹壯誌，和一顆忠君報國的心，他放眼看過盡是黎民蒼生。

    可後來他又是如何被私所擾，最終將自己走至絕路的？

    悔恨猶如滾滾巨石過他的脊背，將他到爛泥之中，此生再不得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