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別說。

    “寧寧……”他蹙眉輕聲喚道，“你若是生氣，打我、罵我都，但你莫要自己憋著。此事的確是我的錯，許夫人的死我有很大的責任……明日我就去向沈大人和沈姑娘道歉，若是沈姑娘醒來的話。”

    氣氛從未有過的局促與不安。

    窗戶開著，兩人的距離不過就是手可及，可那隻抬了又抬的手到最後也沒有越過窗戶落在裏麵那人頭頂之上。許四娘的死，就像是在這裏豎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壁，橫亙在兩人中間。你看得到我的難過，我看得到你的遲疑，可也似乎僅限於此了。

    月涼如水，垂眸看向手中的書，半晌輕輕搖了搖頭，“別說。”

    寧修遠微微一愣，姬無鹽仍然低著頭，淡聲說道，“別去道歉，也別再提起這件事了。歆那邊，就說隻是心神耗損巨大，才不慎暈倒的……四娘於，是母親、是師長、亦是知己，若當真知曉真相，隻怕會與你心生嫌隙。”

    心頭倏地一，原以為會麵臨的質問、詰責都沒有，到頭來反倒是站在他這邊的設地。

    該是極怨懟的，也是極難過愧疚的，可這些負麵的緒都被在了平靜的外表下，看起來有種令人不安的雲淡風輕。

    有些話在嚨裏滾了滾，到底是沒說出來，隻道，“好……都依你的。寧寧，縱然心生怨懟，我亦無妨……我隻擔心你著，傷了子。”他的指尖又抬了抬，到底是了手去，覆於對方發頂，輕輕了，眉頭便皺了起來，“怎的還未幹？仔細著涼。”

    姬無鹽輕輕搖了搖頭，想說的很多，想說說李奕維那邊和林一的勾結，想說說許四娘帶來的抑，也想問問東宮和皇帝那邊的消息，可……緒湧上來的時候，連“正事”似乎都已經顯得不值一提。輕輕搖了搖頭，道“無妨”，又說，“回去睡吧，時辰不早了。”

    饒是如何不願離開，但留在此也不知該說什麽，半晌，溫聲叮囑，“那你還是得將頭發幹了再睡。”

    姬無鹽點點頭，應著“好”，卻也沒起，隻坐在那裏平靜對視，似是相送。

    輕歎……寧修遠覺得自己今日歎的氣，怕是要比以往加起來都多，他了姬無鹽鬆的發頂，又叮囑了一遍“頭發幹了再歇息”才轉了，慢吞吞地離開，走了沒兩步，聽到後輕聲喚道，“三哥。”

    寧修遠倏地一頓，幾乎是瞬間轉看過去，“怎麽了？”

    小姑娘背著，眼神沒在暗，看得並不分明，隻約間似乎帶了幾分審視，寧修遠在這樣的眼神裏，隻覺得膛裏那顆心髒跳得前所未有地劇烈。

    有擔心，也有莫名的期待，連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麽。

    “三哥。”將手中的那本書擱在一旁茶幾上，走到窗邊看著他，問道，“你方才說，自己這一路上都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告訴我……所以三哥，你又是從哪裏提前聽到了歆中毒了的消息呢？”

    背在後的那隻手微微一，跳得劇烈的心髒似乎突然就這麽沒來由的，了一拍。

        他張了張，沉默。

    姬無鹽無聲地扯了扯角，在對方的沉默裏輕聲叮囑，“夜深了，路上慢行，早些歇息。”說罷，將開著的那扇窗戶緩緩闔上，也隔絕了來自對方的視線。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已經顯而易見，這也是為什麽姬無鹽最終還是決定就此瞞下來的原因。不隻是寧修遠，還有上楚……歆對兄長的心意很多人看在眼裏，可自己的心上人卻在自己母親的事上對自己瞞至此，歆知道後又當如何自？不知道，但知道事被歆知曉，這兩人便是真的再無可能了。

    許四娘有句話其實對的，活著的人，總是重要一些。

    姬無鹽靠在窗邊的牆壁上，聽著院中腳步漸行漸遠，聽著那人約的歎氣，聽著他叮囑席安明日一早將那顆藥送來，垂著腦袋，低頭看著地上的某個點怔怔出神，半晌，走到桌邊吹滅了蠟燭。

    ……

    桑吉的最後還是送去了衙門，東宮挾持朝廷命婦致使其濺當場的消息，很快席卷了整個燕京城。

    皇帝大怒，連夜下旨要求徹查、嚴查，就連相府也到牽連，卞相非詔不得宮，貴妃也被足在自己的寢宮，整個卞家一夜之間呈現出樹倒猢猻散的頹敗來。

    白家門口門庭若市，聞風而的員紛紛捧著拜帖提著厚禮想要表一表可能已經有些太晚的心意。

    隻這個時候，白尚書卻開始稱病，不上朝、不會客甚至不出門，使得那些鉚足了心思在白府門外守株待兔的員盡皆鎩羽而歸。於是，多方打聽之下亦隻知整日待在書房裏，卻不知到底在做什麽。

    席安一早送來了那顆解毒的藥丸，雙手奉上，彎腰行禮，轉達寧修遠的叮囑，“主子有話帶給姑娘。他說，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不希您用這顆藥丸，他希您能等等，等等雪蟾蜍的消息。當然，這是他站在私心的立場上說的話，不管您最後做出何種選擇，他自是支持的……至於東宮和陛下那邊，您放心，這次東宮再無翻的機會。”

    姬無鹽頷首道好，收了之前自己送出的解藥，解藥用金楠木匣子裝了，匣子裏鋪子白的羊墊，看起來致又高級。

    挲著匣子，目送著席安離開，半晌，輕輕歎了一口氣，到底是起去了沈歆那裏。

    寧修遠的意思明白，沈歆的毒雖然來勢洶洶，但仍有時日可以等一等，興許一兩日雪蟾蜍就回來了。可是，沈歆等得，許四娘……等不得。

    欠了許四娘、瞞了沈歆，已是自覺虧欠。如今送許四娘的這最後一程，無論如何姬無鹽都要讓沈歆趕上。

    不過是一顆解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