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宣側目瞧了他一眼,在案前拎著袖子坐下,捻了捻鬚,直言道:
“道爺爽利,我這法乃是難得的瞳,三百靈石!”
這便是滿天要價了,本是個誇張的數字,可這黑修只恨他磨磨嘰嘰,眼看這約定的時間就到了,哪裡還有心思與他磨蹭,只道:
“了了!速速將法來!莫要磨噌!”
李玄宣看他一口價也不講,只應聲答應,原本七的把握又添兩層,幾乎要斷定這夥修士不懷好意,於是笑道:
“道爺好闊氣,那便隨我去蕭家人定下契據,錢貨兩訖即可……”
這黑修士也不是傻子,驟然變,聲音冷了下來,沉聲道:
“什麼契據!”
李玄宣面疑之,解釋道:
“前輩可是第一次前來?坊市中涉及數百靈石的買賣都要到蕭家人手中過手,立下契據,免得貨不對板,前輩吃虧……”
這黑修士一陣不耐,哪裡能讓他找蕭家修士過來?只沉聲道:
“爺用不著這勞子蕭家契據!你只管將這法過來,爺爺自能曉得!”
李玄宣陪笑著點點頭,開口道:
“前輩儘管將給足報酬,我讓著底下人去取那契據,不礙事,不礙事……”
於是向李秋使了眼,李秋急急忙忙地出去了,這黑袍修士冷哼一聲,一抹腰間儲袋,頓時嘩啦嘩啦掉出一地法流轉的法來。
這一堆法刀劍斧鉞皆有,或是殘缺不堪,或是品相還好,只是上頭跡斑駁,或新或舊,大部分已經乾涸棕黑的薄片,在撞之中掉落下來,化爲一地碎末。
“這法練氣胎息皆有,你算一算,可否抵價?”
這人的聲音在空中迴盪,棕的塵在下四散飄落,李玄宣默默出了口氣,心驚膽戰地佯裝估算起來。
心中暗自計較:
“這人十有八九是那北上的魔修…一夥計潛伏進冠雲峰坊市來了,那雷火珠子威力巨大,絕不是用來對付我這個小角,多半是破壞這冠雲峰坊市的陣點所用……”
他目在這一堆法上穿梭了一陣,這家鋪子是保不住了,自己已經讓李秋離去,他應該不會蠢到看不懂眼。
“怎麼回事!你這人怎地這樣!”
“安靜!坊市之中不得出手!”
外頭的喧鬧之聲已經越來越大,甚至有法力撞的轟鳴和法撞的聲,眼看著距離這夥人手的時間越來越近,李玄宣心頭火燎,低聲道:
“道爺這不夠三百之數吶!”
“不夠?!”
這黑袍修士越發不耐,揮手要從儲袋之中之中繼續向外取,李玄宣卻出滿臉貪婪之,先是向著一旁的李淵雲斥喝道:
“出去!”
李淵雲連忙與幾個鋪子中的學徒退下了,李玄宣心中微微一鬆,連聲道:
“道爺!道爺!小人還想看看道爺先前掌眼那……小人在這間鋪子經營多年,還從未見過這樣好的寶,那稀罕,應能賣出大價錢!”
“哦?”
黑袍修士微微一愣,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哈哈大笑,足足過了數息方止,從袖中出一枚黑黝黝的玉珠,笑罵道:
“伱這傢伙倒有幾分眼!拿去!”
將手中的雷往李玄宣手中一擲,看著他手忙腳地接過,黑袍修士冷聲道:
“這下可以把那法給龔某了吧!”
“自是!自是!”
李玄宣貪婪地瞇著眼看寶珠,從腰間的儲袋中出一枚玉簡,漫不經心地遞到他面前。
黑袍修士接過玉簡,正將靈識探其中,跟前的李玄宣卻乘著機會悍然發作,一袖子將面前的一堆法掀翻,乘著丁零當啷一片響聲,破門向外衝去。
“嗯?”
這龔姓修士登時大怒,靈識一掃便曉得手中這玉簡併非什麼法,不過是一些修行遊記的雜書,大罵道:
“好膽!”
於是用力一跺腳,上升騰起一白氣,震得小屋搖搖晃晃,自己則借力向李玄宣抓去,掌風在空幻化爲一縷縷白絮狀氣流,噴涌而來。
李玄宣面沉,手中已經扣起一枚金燦燦的符籙,放出一道金將他籠罩在,上冒出一道濃厚的,如風般退去。
“轟!”
李玄宣上的金護盾在這氣流面前只支撐了數息,如同蛋般破碎,他躲閃不及,手上的皮被這白氣一刮,頓時消弭一片,可見森森白骨。
他咬牙切齒地將痛呼聲在嚨中,全法力匯聚,生生抵擋住了這黑袍修士的攻擊,退出數步,駕風而起。
李玄宣畫出的符籙都換了靈石給家中送去,從未爲自己準備過什麼好東西,只以爲在坊市中安全,連符籙也不過是練氣級別,當下被人只一掌打碎,微微後悔。
“啊啊啊!”
一切不過瞬息之間,門旁的學徒不過是胎息境界,哪裡反應得過來,連同這鋪子前坐著談天的幾個學徒一同被這白氣所攝,發出非人般的慘聲。
門前守著的那學徒上半直接化作空空,下半皮消弭,只餘下兩白亮亮的大骨,孤零零地立在地上,一盤的幾個學徒則各有慘狀,著腦袋的直接斃命,有頭有的能哭嚎兩聲,也撲通倒下去了。
倒是一旁的李淵雲正圍在街上看熱鬧,並未沾到那白風,只嚇出了一冷汗,驚出聲。
眼看失去了下半的某個學徒鬼哭狼嚎,著紅的手急匆匆的向他爬來,帶出一地的痕,他滿頭大汗,從地上跳起,轉便跑。
李玄宣來不及顧及上的傷,那龔姓修士已經步拉近,斗笠高高揚起,出那張滿是疤痕的面孔,目惡毒兇狠,空中罵道:
“安敢欺我?!”
李玄宣心中破口大罵,手中已經高高揚起,那枚到他手中的黝黑的玉珠如閃電般飛,往那龔姓修士面上落去,自己則發遁,如同一道般遠去。
“可笑!”
這雷必須搭配相印的法與口訣才能引,這龔姓修士敢有恃無恐地將雷到李玄宣手中便是如此,當下看李玄宣沒頭沒腦地擲過來,只冷哼一聲,繼續向前。
“轟!”
那黝黑的珠子卻在空中出一陣赤紅的火花,照得龔姓修士滿臉金黃,他愣了愣,失聲道:
“不可能!”
他幾乎是條件反般地扣住袖中的符籙,兩指微微一,眼看著就要發符籙,生生地剋制住了衝,退出幾步,看著小小的火花中掉落下來的黑玉珠。
“呼…”
龔姓修士驚出了一冷汗,手攝過那玉珠,冷笑一聲,看著已經飛出去老遠的芒,估計著這麼一耽擱已經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才能追上,只好低聲道:
“倒也聰明,還在這雷上了一枚符籙,差點將我騙了過去…還好老子經百戰,否則還要浪費一枚護之寶。”
“可惜我還要前去陣點,只能先放過此人…李家!聽聞是劍仙世家,李通崖既然死了,我倒可以領人從那過…”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遠去的李玄宣,猛然回過頭,李淵雲已經爬起來,數息之間才跑出十幾尺,黑袍修士冷笑一聲,屈指一彈。
“啊!”
一道白芒如流星般追上他溼的後心,李淵雲只來得及痛呼一聲,上皮消弭,便化爲一地白骨,叮叮噹噹散落滿地。
坊市之中已經起來,可見鬥法的痕跡,天空之中的白大陣忽明忽暗,龔姓修士毫無惱怒之,哈哈一笑,向預先算出的陣點飛去了。
李玄宣這頭駕著遁疾馳而去,一頭撞上了蕭家的大陣,這大陣忽明忽暗,氣息如水波上下不定,顯然是外困,即將破滅了。
他定睛一看,明明是正午時分,外頭卻一片漆黑,魔煙滾滾,停頓了兩息,不敢出去。
“誰知道外頭有多魔修等著,只等著這大陣一破,即刻蜂擁而,瓜分這場盛宴…此刻冒冒失失的飛出去,恐怕就遭了毒手,了這些魔修的開胃小菜。”
只是氣與法力滾滾如河水傾瀉,李玄宣實在招架不住,這又遁又通紅一片,顯眼得很,不敢再維持。
回頭見著那龔姓修士不曾追來,李玄宣連忙停了法,落到街上去,咳嗽兩聲,上無一不疼,以靈識自顧,只覺得形銷骨立,面容可憎。
“還好,還好。”
李玄宣卻暗暗鬆了口氣,這遁霸道,自己生生憑藉這道法從必死之局中而出,本以爲會元氣大傷,命不久矣,不曾想只是減了壽數,消了容,頓時一喜。
“嘶!”
手上的傷口深可見骨,流不止,李玄宣一邊用法力封住傷口,施了幾個治癒的法,又服下兩枚丹藥,暗道:
“這下出去是不能出去了,秋應該還在坊市之中,只是不知在哪個角落…淵雲這孩子是保不住了…”
李玄宣心中一陣窒息,仲脈玄字輩的李玄嶺才死不久,李通崖便已坐化,現下李玄嶺之子復又死在坊市之中,他愧疚難堪…
若不是李清虹如今是家中修爲最高的兩人之一,又有曦峸曦峻兩兄弟靈竅,天賦都不算差,仲脈差點要一撅不振,泯然衆人,李玄宣想到此,只覺黯然神傷,自家折了壽數都算不上什麼了。
看看天空,當下只能等著那些混其中的魔修打破大陣,外頭的魔修一擁而,分散在坊市之中,這纔有逃的機會。
在原地歇息片刻,李玄宣得了息之機,調整了一下的氣機,腦海迅速運轉起來:
“這事來得這樣突兀,明明說魔修還在臨郡活…!怎地就這樣過了遼闊的蕈林原,如無人之境一般出現在黎夏郡…”
“此事蕭初庭可知曉?!”
他默默在角落,避免被他人發現,忍不住聯想起來…
“坊市之中一向是蕭雍靈駐守,偏偏五年前築基修士蕭雍靈被調走,只餘下練氣的蕭如譽…不,興許蕭如譽早就不在山上了!”
李玄宣擡起頭,著在黑的烏雲之下的冠雲峰,心中一片不安,連練氣巔峰的龔姓修士都派來坊市之中爲應,那一衆圍著冠雲峰的黑袍修士只能是築基了!
“四位…”
李玄宣凝神觀察了一下,默然不語,蕭雍靈被調走後,蕭家在冠雲峰坊市中駐守的築基修士只餘下一到兩位,想必是敵不過,故而不出。
“銜憂峰至此需要一柱香時間,如今已經過去四分之一。”
李玄宣面難看,他修爲不高,不過練氣三層,又不善打鬥,待會若是混起來,恐怕討不了好。
————
“轟!”
面前的閣樓嘭然炸,灼熱的火撲面而來,李秋急匆匆的腳步戛然而止,看著滿天的流,心中天人戰:
“那黑袍修士多半是個魔修……宣哥兒放我出來應該是要向著蕭家求援……可如今這模樣,蕭家人自難保,哪裡還能騰出手來!”
冠雲峰坊市圍繞冠雲峰修建,以冠雲峰上的大陣爲主陣,坊市之中多設節點,籠罩整個坊市,如今冠雲峰上烏雲佈,依稀還能瞧見幾個黑修士憑空而立,李秋更不可能上山求援了。
四下裡已經有黑修士出手打鬥與搶奪,怒喝之聲此起彼伏,李秋心中暗暗升起不祥的預,躲在角落的屋檐之下,有些焦急地暗忖道:
“宣哥兒想必已經與那人打起來了,這人練氣巔峰,宣哥怎能是他的對手……”
想到這,李秋想要邁開,卻又死死地站在原地不敢彈:
“可我不過是個雜氣修士,別說殺回去救宣哥,這頭出去便被魔修兩下打死了,哪裡有能耐幫他!”
外頭的橫飛,慘連連,他咬咬牙,明白若是待在此遲早要被那魔修察覺,手中掐了個斂氣的法訣,小心翼翼地挪出去。
眼前這魔修一黑袍,乃是練氣前期,手持一柄大斧,上頭盈盈,勢如破竹地劈砍著,時不時大笑兩聲,發出一陣陣大罵。
對面的幾個修士結陣而立,看起來是蕭家人,領頭一人初晉練氣,李秋在坊市中呆了多年,還識得此人,有過一兩面的。
後頭是五個胎息三四層的修士,手中掐著白瑩瑩的法,噴涌而出結一小陣,在這人的劈砍下搖搖墜。
李秋心中暗暗膽寒,他在坊市之中是見過幾次蕭家修士調解糾紛,無不是乾脆利落地擒下了鬧事的修士,還是頭一次見這樣大的陣仗,忖道:
“蕭家人功法高深,一向在同階之中都是算的上強勢,竟然在這魔修面前要結陣才能勉強抵擋!”
他了袖袍,索出兩張符籙來,一張練氣前期,一張練氣中期,本是準備在帶到鋪子中售賣的,當下默默取出,攥在手心。
那蕭家修士急得滿頭大汗,不經意的擡頭一撇,赫然瞧見了遠躲在屋檐下的李秋,心中大喜,面上裝作越發焦急,手中則暗暗蓄力,只等著配合他出手。
李秋了他那一撇,心中有數,手中的符籙慢慢灌注進法力,亮起一道道紅芒,大喝一聲:
“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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