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池宗。

青池峰雲涌霧集，山上的府之中青氣嫋嫋，正中放著一口暗金大鐘，花紋繁複，唯有真人隕落或是掌門登位時纔會敲響。

遲炙雲急匆匆地落在峰上，後跟著一衆築基修士，這才落腳，面前便迎上來一位材高大的青年，拱手道：

“掌門師兄！”

“和靖。”

遲炙雲著急地擺擺手，停也不停，兩步邁進這石之中，問道：

“如何了！”

“火微弱，轉爲亮白，燈油升騰，九道紋路暗而復明，從未有過這樣的景。”

寧和靖聲音低沉，遲炙雲聽得面越發難看，聲道：

“亮白…怎麼可能！”

他揮退左右，兩步就邁到了府深，上首的幾道魂燈落在蓮花坐的木頭雕座上，正靜靜地燃燒著。

雕座用的是【聽魂桑木】，能知福禍，五行不侵，唯懼雷霆，燈油則採用【九煉魄】，曾經是重寶，當今之世反倒不甚珍貴了。

遲炙雲定睛一瞧，步梓真人那一尊的火焰果然整整小了一圈，並且從淡灰變爲了亮白，燈座上的花紋明暗織。

中唯有遲炙雲與寧和靖二人，皆是面難看，寧和靖沉聲道：

“我已經打聽過，真人早些時候離開宗門，沒有留下任何消息。”

遲步梓是遲炙雲的高祖，而遲炙雲一系是寧和靖這一脈的母族，兩人從小長大，利益又相綁，可是說親兄弟也不爲過。

遲炙雲一接任掌門之位，寧和靖立刻了遠刑峰峰主，在宗威風八面，如今遲步梓出了問題，自然是臉難看。

“元烏與元修兩位真人可得知此事？！”

遲炙雲幾乎是口而出，寧和靖則搖搖頭，答道：

“族兄放心，小弟第一時間封鎖了這消息，兩個看管的弟子都是自家人，絕不會把消息出去，如今唯有元素真人曉得此事。”

“好。”

遲炙雲讚了一聲，低聲推測：

“如今魔修已經四流竄，沒有『溪上翁』恐怕勾不住，蕭初庭被困在東海，真人定然是去尋他了。”

遲炙雲把手搭在桌沿，頗有些煩躁地敲擊起來，沉聲道：

“難道是張天元？他金羽宗發什麼瘋！難道不怕壞事麼！”

“那可未必！”

清朗的聲音在府之中迴盪，遲炙雲兩人面皆是一鬆，恭敬地退開：

“恭迎真人。”

元素真人同樣一青，只是他這一道袍更加寬鬆些，腰間佩著一枚小小的白印章，臉型略顯圓潤，輕聲道：

“金羽宗張秋水已經修了命神通『浥鉛華』，同樣能勾這羣魔修…只是不如溪上翁與如重濁趁手。”

“真君的事要，絕不會全都寄託在我等三人上。”

遲炙雲兩人恭敬低頭，元素真人復又道：

“只是若沒有個五六個紫府，斷然是留不住步梓的，張天元整不出這樣的陣式，最多讓步梓吃吃虧罷了。”

元素真人倒是毫無擔憂之，笑盈盈地道：

“步梓還真是與我師兄生前一個模樣，現在又突破了紫府中期，幾十年來是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偏偏還生貪婪…雖然腦子是好計算，可難得讓他吃吃虧，不礙事的！”

遲炙雲和寧和靖哪裡敢，只能裝作聽不見他這話，跟個鵪鶉似地著，半晌才道：

“真人不如算一算…”

也就元素真人最溫和，遲炙雲兩人才敢來問，便見元素真人撇了撇，答道：

“他爲人謹慎，太虛之中從不留痕跡，修爲又高，我是神通紫府又不是命數訶，拿什麼來算。”

他搖搖頭，開了個玩笑：

“他要是死了，神通消散，我倒是可以算一算。”

遲炙雲與寧和靖面面相覷，顯然並不覺得好笑，元素聳聳肩，手在面前的空中一勾，邁步進太虛，聲音猶自嫋嫋迴盪：

“多半是在東海解救蕭初庭時被設計了，我且去趟東海。”

……

陸江仙的神識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一口氣撞進識海，遲步梓的魂魄便被撞得七葷八素，遲步梓仙宗出，見識頗高，哪裡看不出是惹上了高修。

當下靈識一，好似運起了什麼法，凝聚一團，道：

“在下是淥水午元符語真君門下弟子，不知是哪位前輩當面，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遲步梓幾百歲的人了，並未被陸江仙的洶洶氣勢所驚，只是上下仔細一瞧，便看出他外強中乾，若不是本質極高，遲步梓還當真一點也不怕。

當下客客氣氣地道了一句，暗自揣：

‘這老東西看起來是個落魄到了極點的古修…若是能將其弄死，收穫絕對能讓自家魚躍龍。’

陸江仙卻一言不發，神識所到之摧枯拉朽，遲步梓雖然靈識不如他，卻勝在量大，頑強地對付著他，繼續喝道：

“不知前輩修的是哪一道金？”

無論遲步梓怎樣詢問，陸江仙始終一言不發，一個勁地窮追猛打，遲步梓不曾想陸江仙的神識這樣堅不可摧，連連潰敗。

足足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遲步梓微微有些著急。

“前輩可要注意了…在下在真君那都有留名，只要在下一旦出了什麼事，那可是驚真君大事！”

陸江仙不管不顧，繼續猛攻一陣，一把將他攥進手中，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若是在鑑中天地，滅殺他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在他昇府之中卻還要折騰這麼久……’

看著猶自掙扎的遲步梓，陸江仙心中慢慢有了定奪，當下順著【坊九邱問心法】的反噬，就要閱讀起遲步梓的記憶。

這個念頭纔剛剛升起，陸江仙心中又覺不安，眼前朦朦朧朧浮現出一汪清潭，登時大驚：

“對了，還有淥水！”

此是遲步梓的識海，並非自己的鑑中天地，若是翻看遲步梓的記憶，絕對會驚青池宗那位真君……

‘殺又不能殺…’

當下暗忖道：

‘既然不能抹除記憶，那便在他靈識之中種下一道巫好了！’

陸江仙揮手一招，凝聚出渾厚的月華，設下了一道反噬監督的巫，心疼地取了一串籙氣出來。

‘且將你綁上我的賊船！省得你跑去同淥水告狀！’

把一連串的後手好，確保發後能把這傢伙弄得魂飛魄散，陸江仙靈機一，催神識，取出一來。

此正是從堇蓮訶的魂魄之中摳下來的一部分，早就被陸江仙的月華洗煉過無數次，變得白閃閃，一片空白。

一個大膽的想法從陸江仙腦海之中升起，他甚至變得有些激，暗忖道：

‘不如…李代桃僵…出一個自己人來……’

仔細一想，陸江仙還是搖了搖頭，遲步梓畢竟是淥水的人，若是回宗之後對不上號，難免出現問題，到時候自家就要遭殃了。

‘那便退而求其次，給他出個道友來！’

於是拿起那球，一連串地塞進大片造的記憶，結合前世記憶又塞了什麼仙庭，什麼各類上仙，仔細檢查了一遍。

於是將遲步梓昇府的那道巫同樣改了，到這堇蓮訶化來的魂魄裡，看了一遍，滿意極了。

“如此一來，天無。”

……

黎涇山上。

遲步梓軀上接連不斷的淚總會發出清脆的撞聲和沙沙的聲，如今驟然停下，虛空中極度安靜，落針可聞。

“唔……”

步梓真人推門而出，搖搖晃晃地上前一步，面上帶著詭異的輕笑，單手撐著門沿，把後腳也邁了出來。

‘步梓。’

面前的青真人踏步向前，雙目閉，淚卻已經停下了，步梓長長出了口氣，頗爲僵地把頭朝向李家衆人。

李淵蛟只覺得兩發麻，渾寒卓豎，一寒氣從背後升起。

此刻的步梓以眉心爲分界線，半邊臉華潔淨，棱角分明，另外半張臉卻扭曲上移，佈滿了細細的白絨，面上的微微搐，耳朵又細又長，耷拉地垂下來。

他的眼皮了，緩緩睜開，裡頭卻空無一，面上只有兩個黑漆漆的，空的眼框之中青筋佈，紅紫的眼皮吃力地睜著。

“見……見過真人！”

李淵蛟沙啞的聲音在院中迴盪，步梓直愣愣地看著他，數息纔開口道：

“什麼真人！我乃仙君座下江溪水府仙…這是什麼世道了？仙庭在何？最近是哪道水府？…”

“好不容易等來的一副紫府軀，怎地還是個該死的魔修！如今的世道這魔修也能明正大地橫行霸道了麼。”

李家人愣愣地看著他，遲步梓仔細一瞧，不耐煩地開口道：

“你等可是籙了？那一派的子弟？”

李淵蛟腦海還在理解這步梓真人的話語，步梓說到此猛然退了一步，低聲道：

“不行，還須去尋一水府，把我的仙位取回來！”

言罷喝道：

“你們幾個小黃冠，速速將這破陣開了，免得仙爺一掌打破了去，你等到哭訴！”

李淵蛟瞧著他的模樣，心頭猛然一陣心驚：

‘遲步梓…興許是被什麼金奪舍了！這金妖邪一口一個水府，不知道是多年前的怪了……難怪…難怪遲步梓這樣狼狽，’

‘只是這妖邪爲何不穿梭太虛呢……’

既然遲步梓被奪舍，李淵蛟恨不得這災星早點滾蛋，連忙將大陣打開，出黑漆漆的夜空。

“好！你這小黃冠倒是識趣！”

這金妖邪頓時大喜，如流星般駕風而去，留下一聲朗笑：

“來日前來我江溪水府，定然爲你等記上一功德！”

……

遲步梓這才駕風離開李家，往南飛了一陣，陸江仙殘留的力量漸漸消磨，他的神越來越詭異起來，突然停下腳步，沉聲喝道：

“哪來的金邪怪！”

話音剛落，他然大怒，復又一掌打在自家面上，威勢驚人，罵道：

“大膽！道爺是江溪水府仙，什麼邪怪！”

遲步梓已經是大驚失，擡手要蓋在自己的昇府之上，手才擡起來一半，又停在半空之中不上不下，彷彿在與什麼無形的力量拉鋸。

“我乃淥水真君門下子弟，你這邪怪…你且住手！我爲你去尋一好！”

“？我偏要你這一！”

陸江仙的這魂魄殘餘著堇蓮訶的格，是個唯恐天下不的子，罵罵咧咧便開了，話語難聽得很。

可遲步梓毫不理會他，面不改，只控制這手一點點往昇府落去，畢竟他是原主，又是紫府修士，慢慢佔據了上風。

這江溪水府仙眼看落下風，冷笑一聲，遲步梓的魂魄之中赫然升起一道亮盈盈的巫印記：

‘你再試試！大不了我引這法，以金遁去，你待如何！’

遲步梓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喃喃道：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當我先前掌控了你的軀在幹什麼呢？你大可試試，是你剿滅我更快，還是我引此陣更快！’

這仙只以爲自己是金殘留，順著陸江仙造的記憶洋洋得意，也不再控制遲步梓，任由他落在溪邊，唧唧地道：

‘我在那黃冠的腦海中等了幾十年了，終於用那道太月華釣來了你！只可惜是個魔修……你說你個魔修不好好躲起來，四逛找，生怕死的不夠快麼！’

‘你這魔修我倒也不追究，只要你帶我尋一水府，將我送仙庭，我也不同你計較……說不定還能上表仙庭，給你個求生的機會。’

遲步梓頓時氣笑了，靈識沉昇府，對著那道白瑩瑩的圈罵道：

“什麼老東西！什麼仙庭！什麼水府！滿口是什麼上古聞所未聞之事！當今是個什麼世道？蠢！蠢！”

他暴躁地罵了兩句，猛地一呆，心中突然升起一貪婪。

眼前的圈之中正懸浮著幾道似符非符，似籙非籙之，灰盈盈地泛著，一命數氣香火相糾葛的香甜氣息撲面而來。

‘這…這是何！’

加更了，真加更了，怕自己寫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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