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之中的空間頗寬敞，一側還有緻桌子，上面放著一套價值不菲的茶，下層櫃子裡面則多有些糖果，周奴暢年時家貧極苦，是以哪怕年歲漸大，已權傾一地，但是對於年時而不可得之仍極看重，二十餘歲了，卻極嗜甜食。

京城之中百都知道這位周統領最喜歡的卻是貧苦之人才吃的麥芽糖。

辦案時候常在中嚼著。

年道人手中的殺賊劍劍鞘稍撥了幾下，馬車忽而一震，旋即得得得幾聲，就有淬毒的弩箭以足以穿鎧甲的勢頭出來，被他以劍鞘都攔住了，道門先天一炁的炁其實代表著生命的躍升，自的本也已經凌駕於武者之上。

並不是耗盡先天一炁就會廢了手段。

哪怕是疲累到用不出神通，道門真人持劍披甲也可以在戰場上縱橫來去的。

現在想要靠武者殺死齊無，在他不用神通且不逃遁的況下，也需要披重甲的甲士百人圍殺，當然，如果用出了人道氣運和兵家煞氣則是不同的，但是年道人也自有自己的手段。

他撥開弩箭，以元神掃過這馬車。

馬車之中多有奢華之，隨車攜帶的金銀，就足以在尋常城鎮置辦一莊園，除此之外又有一套替換，兩把價值千金的寶劍，一枚玉佩，除此之外，還有厚厚一沓地契，應該是此次外出所得。

最核心的便是那大鵬賦。

齊無打開卷軸，看到上面恣意狂傲的文字，到上面那一極有朝氣的人道氣運，確認是正品，這是一卷以【文氣】和【人道氣運】而寫下的文章，本算是一件人道氣運之，卻又不和皇室相關，所以纔有其價值。

皇帝蒐集此與其說是喜，不如說是需要將此放在皇室手中。

因爲此代表著一種可能——

或許人道氣運有許多。

文采飛揚同樣屬於人道氣運。

皇室的人皇之氣，只不過是人道氣運之一，而非全部。

年道人將大鵬賦看了一遍，而後重新捲起來，放在一側，又拿起了一側極厚的一本書卷，這似乎是周奴暢之，封皮之上竟然淬了毒，可見此必不肯讓旁人所見，掀開來後，看到上面寫著一行行文字，是賬本——

【中州三城·趙以品，七歲，家貧，父母俱喪，寄銀一百兩，書卷十卷】

【水里鄉·李三，年，父死母病，寄銀三十兩，並宮中藥一副】

【趙巷趙石歧，六歲，流浪街頭，每月遣人送其銀錢，尋潛龍衛退下來者收養】

齊無翻閱看到這賬本上記錄著的是一筆筆銀子的去向。

全部都是年貧窮的孩子。

或者還寫著一行行文字記錄著周奴暢的瑣碎想法。

‘他說謝我幫忙，往後要做我這樣的人，我不知道爲何惱怒，把他打了一頓，然後讓他滾，他的表很驚懼，像是我被賣到皇宮裡時一樣，我不知道王阿叔爲什麼會給我吃了一頓紅燒就把我賣了，但是宮裡面的人說，可以有五兩銀子賞錢’

‘我不知五兩銀子有多’

‘後來知道，五兩銀子，可以吃紅燒吃到膩’

‘這小傢伙估計也不知道爲何我會打他’

齊無想了想，翻越到前面，看到前面最初的文字——

‘他把我送到宮人手裡，還說是我不了窮苦自己去了宮中，王三狗，我要殺了他’

‘阿姐嫁給了王三狗的兒子，我殺不了他了。’

大片塗抹。

齊無又翻過幾頁，看到周奴暢似是醉酒後的想法——‘我不能對他們好，我甚至於必須拿著鞭子打他們，殺死過太多的權貴，我對誰好，誰就會死，就像是阿柳一樣，奉命查辦了貪，卻在回京時見到阿柳已被賣到了暗娼館子裡面，被折磨得不人形’

‘我是皇帝的髒刀子，殺過太多權貴，他們殺不得我，卻得了那些普通人’

‘是以必須對權貴低下頭，必須要對百姓越惡劣越好，孤一人才能活’

‘我被調出去的調令是太子親自下的’

‘他們做了易’

‘原來如此，師傅，我懂你對我說的話了。’

‘在這皇城之中，做一條什麼都不想的瘋狗，比做一個人好太多了。’

之後的瑣碎記錄，全部都是殺誰誰。

殺戮之中得到的銀子，以及勒索百的金銀大多散開來。

暗中去資助那些和自己年時經歷一樣的孩子，以及買些糖果。

到了最後殺戮越來越重，死的人越來越多，資助的銀子也越來越多，只有一段不解——

“要復仇，不過是以卵擊石，惹得聖人震怒，再度洗當年相關之人，不單單不能夠復仇，更會連累更多的人死去，這樣的事，爲何要做？”

“當年之事已過去了。”

“安靜不說話或許相安無事，猶如世家，仍舊錶現出憤憤不平，才惹來殺機。”

“就此罷手，好好活著不可嗎？”

最末尾寫著，若是自己死的話，希可以不要告訴那些孩子。

希他們不要知道幫助他們的人是一個雙手腥的人。

齊無放下這一本卷宗，其中所寫的名字，殺死的約有千餘人，被他資助的孩子則是數倍於此，不管是求心安，還是扭曲複雜，所出的腥和掙扎，以及皇城之下那無邊奢華潛藏著的腥臭海，都極清晰。

“阿齊，阿齊！”

小孔雀的聲音傳來。

齊無的元神掃過，落雨紛紛，折蔽痕，將殺伐過於慘烈的痕跡掩蓋起來，小孔雀在空中飛起來，它還太年了，飛起來的時候像是一隻翱翔的小胖，稍微鬆懈了點就會往下落，而後鼓足力氣地去拍翅膀，就又優哉遊哉地爬升。

最後似乎不喜歡這落雨沾溼翅膀。

這一隻茸茸的小胖一個折轉，在空中繞開一個弧度，避開了雨水。

同時表現出了貪吃帶來的小胖和輕盈兩種氣質。

年道人轉，左手掀開了簾子，眸溫和，右手朝著前面出。

先天一炁牽引流風。

像是一座會移的橋樑，將小孔雀穩穩接在了掌心之中，小孔雀稍微晃了晃子，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然後用頭蹭了蹭年道人的掌心，極爲開心道：“阿齊阿齊，找到你了！”

“我要吃甜甜的點心，還要吃做好的麪條，還要吃剛出爐暖呼呼的包子！”

年道人溫和回答：“嗯。”

轉過來，看著這大鵬賦，心滿意足的小孔雀跳到了齊無的肩膀上，好奇地注視著這一篇大鵬賦，道：“這是什麼啊？！看起來不好吃！”

年道人道：“一個契機。”

“契機？”

“嗯，或許是打破皇族才能掌控人道氣運的氣機，人道氣運可以拆分皇族，兵家，文名，民生，非皇族敕封可以有氣運，唯對人族有利者可得氣運，兵家護衛家國，文采飛揚者創造佳話，亦有百姓耕種田地，或多或，皆當有所反饋纔是。”

“人族的皇帝氣運還是會最有利的吧，但是卻可以剝奪他們的敕封之權。”

“失去敕封之權，皇帝也不會那樣高高在上，被尊奉爲聖人了。”

“往後究竟只是個天子人王，還是有資格被萬民尊奉爲人皇，便要看這皇帝自己的所作所爲。”

“若我所想不差的話，眼下的皇族，是僭越了……”

他看著這一卷大鵬賦，心中浮現出了許多的想法，而後將其收攏了起來，放袖袍之中，復又從這馬車的車廂裡面重新取出了一卷白紙，其上有暗紋，細膩如金箔，這樣的白紙每一張的價錢都極爲昂貴，也唯獨這四下盤剝那些世家大族的潛龍衛會有。

卻也和大鵬賦所用的白紙一般無二。

小孔雀好奇道：“阿齊阿齊，你要做什麼？”

“重新寫一副《大鵬賦》”

“欸？這個什麼大月月鳥賦是阿齊伱寫的嗎？”

“什麼大月月鳥？”

年道人失笑，糾正道：“是大鵬。”

“哦哦，大鵬鳥，大鵬鳥。”

小孔雀認真思索，而後詢問道：“這個大月月鳥，我是說，大鵬，它可以吃嗎？”

“都說大鳥了，肯定能吃很久吧。”

“這樣看來，真的是很厲害的鳥！”

齊無無奈一笑，小孔雀卻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好大的一隻大月月鳥，塞滿一整個屋子，到時候一隻燒烤掉，一隻紅燒掉，都是大鳥了，道觀裡面的那個大鍋子搞不好都放不下呢！

啊啊，大月月鳥，你實在是太棒了！

小孔雀心中暢想著，雖然沒有吃到，卻已經不自覺地開心起來。

好不容易收回思緒，看到年道人研墨，道：“阿齊你要做個假的嗎？”

年道人提筆。

流風託舉著金桂紙，道：“這雖然不是我寫的，但是我和寫他的人認識。”

“我重寫一遍，雖有紕。”

“但是太子，他還認不出來。”

年道人語氣平和從容，卻自有三分氣度。

泊之中，雨水淅瀝，劍氣如霜，年道人在這樣的環境之下落筆寫下大鵬賦，仍舊從容平和，只是落筆的時候，所用的卻分明是那大道君的筆法，自然而然，劍意濃郁無邊，一強烈無比的自我意志被融到了這一卷大鵬賦之中。

自此尚沒有什麼玄奇的地方。

直到年道人右手提筆落下，書寫不停，左手提起化作劍指。

猛地一掃。

殺賊劍似有靈，化作一道劍直接飛馬車之中，懸浮於空中。

年道人擡眸，手掌拂過這一口劍。

殺賊劍之上強橫意志騰起。

似乎還可以聽得到那斷老者在月下挑燈看劍，憤怒不甘地怒吼殺賊。

“殺賊麼……”

年道人著劍。

當年那個曾因爲鐵騎撕開一道口子纔有機會逃命的孩子，而今對著當年背對蒼生奔赴死亡的鐵騎回應道：“我幫你。”

“雖然大概率殺不死。”

“但是至可以幫助你們出這一劍。”

“在文武百，在衆目睽睽，在皇天后土之中，劈碎他聖人無暇的氣機。”

“這樣纔有往後的可能。”

“諸位的願，貧道既然應下了，就算是沒有辦法立刻做到，至會先收些利息。”

而後年道人提筆，又以這鐵甲玄騎最後的執念和不甘爲墨，以紅塵滾滾爲筆，在這劍雨之中，泊之上，凝神而爲一，一氣呵地完了這大鵬賦的最後幾句話，而後提起筆的時候，這一支以嘯月銀狼的髮做的筆似承不住那般氣機，緩緩崩碎消散。

大鵬賦上的文字亮起，而後又沒了。

齊無看到過牛叔做舊，所以也有模有樣地嘗試過一次。

讓這大鵬賦看上去沒有那麼新。

而後將其捲起來，重新放了原本地方，雨水淅瀝，衝散了這裡的腥味道，也衝散了天機，太子原本的格就謹慎，而今經歷過之前的事，會變得謹慎多疑，甚至於有些驚弓之鳥。

但是奉上大鵬賦是他最後討好皇帝的機會了。

縱是有些懷疑，也無能爲力了。

年道人起，轉過走下了馬車，這雨落如劍，那三十餘潛龍衛已魂飛魄散，唯獨周奴暢卻還似存活，死死支撐，抗住了這劍落如雨，年的時候父母都去世，輾轉而活，宮也能一步步爬到了潛龍衛左統領的地步，無論善惡，總是韌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