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前行，站在了山上，見到了遠遠山下的一城鎮，頗爲繁華。

“就是這裡了……”

“不知道爲何，我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記憶裡面，就這裡極爲清晰。”

楚鴻圖呢喃，年道人揹著琴，也隨著那邁步往前的楚鴻圖，就連藥靈和小孔雀，此刻都似乎是覺到了什麼，變得安靜許多，年道人雙鬢斑白，看著楚鴻圖似乎夢囈般地行走在這城鎮之中，道：“奇怪……，我的記憶之中，這裡只是一個村子而已。”

“一兩百年的時間會變這麼大的城池嗎？”

“道友記憶裡面，這裡發生了什麼嗎？”

楚鴻圖安靜許久，道：“我記得，我是和遊歷在這裡的，還有吳家的姑娘，當年我們是追殺一尊煉爲神通的魔頭，後來又遇到了災劫，那裡的火山噴發了，我當時，我當時……”

他捂著額頭，痛。

腦海之中浮現出的畫面，是自己擁抱了那，而後將擊昏，給了吳家那位大小姐，然後讓立刻回到村子裡，最好能夠帶著村子裡的人迅速轉移，那位的吳家雙目含淚詢問自己要做什麼？

“我？”

“大丈夫行事，唯獨行俠仗義而已。”

記憶之中的自己放聲大笑，放走了自己的戰馬，而後飛騰而起來，仗刀奔赴火山熔巖，長刀橫欄，刀鋒森然若雪，直接劈斬而去，熾烈的火焰，生死鋒，楚鴻圖擡手捂著額頭，額頭微微，在記憶之中自己拼死了那魔頭，可是火山難以阻攔。

於是選擇自毀道基，爲蒼生斬出一刀。

那是當年那已證真人之境的自己，最強最燦爛的一刀。

刀鋒直接攔住了那恐怖熔巖。

記憶畫面奔走如洪流，楚鴻圖呢喃道：

“我，我……我記不得，我好像，攔住了這裡的火山之災？”

旁邊有老人見到外人來此，本是好奇，聞言卻是大笑起來，道：“噫？老哥你是不是看書多了，得了癔癥，還是做大夢呢？咱們這兒雖然說是有過這麼一段傳說，但是那可已經是八九百年前的事了啊。”

“咱們可是爲當年的英雄立了碑的。”

“碑？”

“是啊，就在那兒呢。”

順著老者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座石碑，楚鴻圖腳步踉蹌走過去，出手碑文，歲月的蒼茫，使得這些文字已經變得模糊，但是仍舊大致可以辨認——【時有災劫，天地大變，吐火若流，有豪雄按刀，以一人之力，橫欄山前，搜山所見，已是瀕死，是故每逢災厄，當有雄傑出】

【其爲賀州府城人士，自言年桀驁，縱馬於大道之上，曾軍中，拜騎都尉】

【後遇道，遊行天下，行俠仗義】

楚鴻圖雙目不覺泛紅，淚流滿面。

記憶之中的自己以手指彈刀，鮮怒馬，放聲長笑：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江湖歲月催。”

“鴻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手指拂過，看到石碑最後的文字，其名，楚鴻圖。

妻·妙。

一模一樣的名字，楚鴻圖如遭雷霆，許久不曾言語，不覺已淚流滿面。

年道人道：“你，記起來了嗎？”楚鴻圖搖頭呢喃：“那是我，那是我經歷的事……但是我只記得那一些，那真的是我嗎？若是我，爲何我始終記不起來，若不是我，爲何此心，痛如刀絞。”

他雙目泛紅，年道人沉默許久，道：“我或許有辦法，但是，那要付出代價。”

年道人五指微微張開，一朵墨之草浮現在掌心，散發出淡淡的靈韻，旋即又取出了一個杯盞，裡面有明之水，雙鬢已白的年道：“這是斷腸草，服下之後，可令前塵往事盡數回憶起來，但是代價是，你的壽數將會只剩下三天。”

“而這……是忘水。”

“服下它，這些量不至於讓你忘卻一切，卻足以讓你忘記這些讓你懷疑自己的記憶，忘記這些東西，重新恢復平靜，亦或者，二者都不要，仍舊保持現狀。”年道人右手收回，讓這兩件寶懸浮虛空，三生石需要對魂魄發揮作用，那是死者前往奈何橋邊觀看的東西。

楚鴻圖呢喃：“我，我選擇……”

年道人忽而覺到了虛空之中的凝滯，有過經歷的他已知道了這是玉妙師姐特有的手段，心境通明，右手叩劍，毫不猶豫，猛地橫攔，他的實力遠遠遜於玉妙，但是他預判到了此刻心境失衡的師姐會做什麼。

燦爛明淨的劍近。

招式玄妙無邊。

年道人提前預判，掌中之劍以相同，但是妙似乎更甚一籌的劍招阻攔。

恢弘之劍，哪怕只是打算擒拿這年道人，哪怕顧及到了周圍的普通人收斂了大部分力量，卻也不會是齊無能夠阻攔的威能，但是劍接到了這劍鞘之上的淡淡流，卻忽而散去大半力道——

天河弱水，仙神不可踱步，飛羽不能橫加。

嘩啦聲中，年道人腳踏八卦行勢，子偏轉卸力，袖袍如水雲鼓盪，劍鞘在下一刻崩塌，但是卻未曾湮滅，而是化作了奔走的黃泉，黃泉冰冷，行走於十八層幽冥，容納蒼生之執念，於是那一道劍所攜帶的仙人劍意被黃泉吞滅。

黃泉奔走，水流懸在虛空，冰冷。

年道人的道袍翻卷翩飛。

黃泉便盤旋在年邊，簇擁著他袖袍的水雲紋清晰若真實，順勢而轉，劍已出，純粹劍招之上的妙，得到大道君指點的年道人生生將地仙一劍破去，劍按著一柄尋常之劍，令其抵著地面，而黃泉之水盤旋於周，只在瞬息重新落在劍上，化作了劍鞘。

一劍一攔，只在轉瞬，兔起鶻落。

玉妙已現。

年道人看著眼前的眼眶微紅的，還是按住了劍。

本來是來還因果，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站在師姐的面前。

“師……”

年道人聲音微頓，道：“道友，這一次，請看著他的選擇吧。”

玉妙持劍道：“你既遵循修道者無爲之念，爲何阻攔我？”

年道人道：“無爲以順蒼生之念。”

“卻也無不爲。”

“無不爲，以護蒼生之念。”

“無爲無不爲，本是一念之間的轉。不可憑藉力量將自己的意志凌駕於蒼生，萬事遵循生靈之念，隨其本來心念而，是無爲；可若遇不平之事，不爲自我的慾而拔劍，則可無不爲。”

“是如何選擇，是該要他自己決定的，道友。”

同一師門的兩名道者對視，而年道人仗著掌中之劍攔下了玉妙一劍。

在他的背後，楚鴻圖看了一眼玉妙，亦如當年一樣決然。

吞服了斷腸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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