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虹收了羽，謝過楚明煉，這老人本是寧家派來，報酬也是寧家來算，李清虹還是從袖中取了枚儲袋，塞進他手中。

楚明煉自是不，李清虹只輕聲道：

“楚前輩煉之法高超，我家之後興許還多有麻煩，兩家結緣已久，還請前輩收下。”

楚明煉遲疑片刻，終究收懷中，把袖子一攏便退下去了，李清虹送他出了殿，正逢北邊天空金流淌，閃爍兩次，漸漸淡去。

算了算方位，正是那蹟落下的地方：

“想必這蹟被瓜分完畢，餘下些沒力帶走的殘羹剩飯，留給諸宗尋常子弟去取。”

不止是李清虹，左右的諸修都是習以爲常，畢竟這年年來只要有蹟天，必然是諸宗瓜分，尋常修士沾不上半點。

仔細瞧了兩眼，那騰起金來，拖著尾焰駕風過來，慢慢放大，由遠至近，在面前停住，卻是一湘子，上法流淌，手中持著一金珠。

在陣前停了，笑道：

“可是清虹在陣中？玄嶽孔婷雲前來拜訪！”

“婷雲姐姐。”

李清虹只是稍稍一頓，即刻明白過來，那不知名的蹟之中玄嶽也有一份額，孔婷雲如今是築基後期修爲，自然被派去了。

孔婷雲剛從北方回來，氣息卻很平穩，著整潔，毫不像是一場大戰歸來，反倒像是進修煉後破關而出的模樣。

一如往常熱，落在陣中，笑起來很甜，聲道：

“我有宗務在此，聽聞妹妹在附近駐守，手裡的事結束了，就立刻來看看。”

李清虹讓衆人散去了，拉著府，答道：

“幾年不見，婷雲真是好大變化。”

孔婷雲如今儀容貴氣起來許多，也許是才從府中殺出，雖然眉眼還是彎彎帶著笑，上的與法力輝卻著凌厲的味道。

“是得了機緣，可到底誼未變，清虹可不要見外。”

孔婷雲笑著搖頭，陪坐在邊，低聲道：

“先前人多口雜，我不好多說，故而說是宗務，實則就是那落下來的【東寧宮】罷了，我在裡頭見了許多人和事…不過數月，難熬如數年。”

李清虹和地點了頭，孔婷雲繼續道：

“我家早年勢力也是在徐國、寧國之間，族變之後纔到的江南，對這些東西有些瞭解，我在【東寧宮】得了好，也聽說些消息。”

低聲道：

“清虹可還記得忿怒訶法慧？”

李清虹聽了這名字，神一下鄭重下來，答道：

“自然忘不了。”

李通崖爲此事而死，不止是李清虹，李家有哪個不曉得？孔婷雲只正道：

“他修九世，距離法相只有一步之遙，隕落在邊燕山，忿怒道本就道統零星，頓時大衰…”

“可我在那見了個和尚，蒐羅他口中消息…說是忿怒道早年還有一位忠心的憐愍從漠北歸來，被襲重傷，卻遁走消失了。”

李清虹敏銳地對上的眼睛，心中閃電般跳了跳：

‘當真是蒐羅的消息？還是長奚借婷雲的口提醒？’

無論前者後者都無甚區別，長奚向自家示好不是一次兩次了，李清虹連忙道謝，孔婷雲卻擺手，凝重地道：

“清虹不必謝我，不止這事…還有麻煩。”

“一是有一空無相的法師遁了貴族的領地被誅殺，這法師是五目憐愍的羅漢…很是看重，殺生又是第一緣…恐怕到時還要來麻煩。”

“二是…北方有位憐愍，法號【奴孜】，似乎盯上了一玄鋒前輩，在暗默默觀察著，雖然眼前有衆紫府不敢手…可到底人不適…”

這麼一算，前因後果，竟然有三位憐愍盯上了李家，聽的李清虹心中沉沉，拱手謝道：

“多謝仙門提醒…恩記下了。”

孔婷雲擺手，答道：

“還有一好消息，早些年貴族向我家詢問過明靈的消息，我一直不曾得消息，如今總算在那【東寧宮】中見了一味明紫府靈【明天石】！”

李家打聽了幾次靈的消息，崔家本指了寧家的路子，可李玄鋒問了一次，元素確是在東火天中得了一味【宿元華】。

可他早就用這位靈跟海外的濮羽真人換取了【歲冬寒炁】，輔助寧婉突破，這東西便落濮羽真人手中，這真人山門難尋，飄渺無蹤，頓時沒了著落。

聽著這話，李清虹頓時振起來，連忙投過目，問道：

“可是落在姐姐手裡？”

孔婷雲憾搖頭，低聲道：

“我那時險境，只匆匆瞥了一眼，那六邊形的白石明閃閃，側火接，燙得周圍的雲氣變爲橘紅之，正是【明天石】。”

“這【明天石】被衆人哄搶，後來落進長霄門的玉伏子手中。”

李清虹有些沉默，孔婷雲卻挑起眉來，低聲道：

“此人有些實力，也與我有仇怨，只是如今不知在何…”

孔婷雲的意思微微顯，李清虹心中卻沉下來。

長霄門與玄嶽門的關係並不算好，李清虹自家其實也是殺過長霄門人的，至今還未暴。

孔婷雲本沒想過將東西換取過來，恐怕也不覺李家有什麼足以讓玉伏子心的，李清虹卻不能這樣就隨著說，沉默不語。

孔婷雲輕聲道：

“玉伏子是長霄嫡系，長霄門兩位紫府，如今應有一位在太虛中看著…確實難了些…這消息送到，貴族若有盟友可以一試，自己斟酌罷。”

李清虹輕聲謝過，孔婷雲自然指的是蕭初庭了，可近年蕭家越發低調，閉關不出，蕭初庭常年不在江南，蕭家人諸事避之不及，多半不能爲助力。

孔婷雲細聊了兩句，便駕風告辭了了，李清虹一路送出，回了府仔細一想，默默寫起信來。

……

李家。

冬雪沙沙落下來，今年的雪來得更大些，岸邊寒雪積在長長的石牆上，灰與白分明，幾個行人急匆匆走過，手中抱著新衾。

這河邊的大壩本因兩宗藉著袁家老祖之死引發的大水而築，湖水很早便退下去，留下長長的灰白壩牆。

李周巍披著黑氅，順著積滿雪的道路隨意走著，後只跟著安思危和陳鴦兩人。 父親李承遼已經練氣後期，漸漸將家中事他手中，上山修行，李周巍雖說不曾接過家主之位，家中大小事已經落他手中。

李家前幾代改制，已有世俗族務與青杜仙事分治的勢頭，如同李淵平李淵蛟、李曦峸李曦峻兄弟…如今卻不同了。

青杜山上李曦峻重傷、李曦明閉關，便由李周巍做主，李承遼又放了權，中殿的事務同樣落李周巍手中。

他泰然之，只每日往中殿之中一坐，筆走如龍，數十條繁雜的族務一刻鐘便解決，抖了抖袍子回青杜山去，毫不耽擱。

如今修行久了，還有時間在湖邊看看民生。

他眸子中金微微流淌，肩上立著法【青宣】所化作的青鳥雀，這法是袁湍所送，幻化出的靈雀活靈活現。

“七家族安排的如何了？”

李周巍輕聲問了一句，兩手抱在前，後的陳鴦聽了這話，立刻道：

“已經了各鎮聽命，這些人待罪之，都很殷勤，只是地位要低諸家一等。”

李周巍口中的族自然是鬱家分裂後留下的諸家了，這些家族通通被拎到山越的最南邊，與諸部族互相傾軋。

安思危則從容應了一句：

“稟世子，七家如今都以山越最南邊的南漳山爲號，都自稱南漳出，再也不提過去的事了。”

“還算聰明。”

李周巍隨口應了一句，將南漳記在心中，暗忖著：

“倒也是個好用的族系…既不畏懼得罪他人，又生在兇惡之地，那地方險惡，稍稍重用不至於讓他們滅族，也可以制衡族。”

安思危一句“都自稱南漳出”，李周巍便明白這七族在有意同仇敵愾，一來能對付本地的山越部族，二來也能在諸姓明爭暗鬥的諸鎮中有一席之地。

李家百年時，部早有了派別之分，如同後的陳鴦，代表的是陳氏，可在諸峰中也是黎涇四鎮一系的領頭羊。

安思危自然代表驊玉七鎮，其餘李家支脈、烏塗八鎮、華芊四鎮、林一十八鎮、東山越二十六部……各自都是對外鬥爭，裡也有不和，複雜程度早已經與百年前截然不同。

此中是黎涇一系最爲勢大，李周巍重用名聲一向不好，諸家不喜的陳鴦，又要拉上驊玉諸家信服的安思危，自然是出於此間考慮。

他正有心思提拔上這南漳一兩人，卻見這下頭人急急忙忙上前來報：

“殿下！族正院的消息！”

這心腹從袖中取出信來，遞到了李周巍手中，他解開瞧了兩眼，眉宇間竟然難得有了些喜。

“許佩玉有孕了。”

許佩玉是李周巍最先迎進門的，雖說隨後又娶了安氏、田氏的人，如今已有四妾，用以安定人心，可許佩玉在他心頭還有些分量。

“難怪。”

這子每日見了他只想著纏綿，每每都要到疲力竭才肯歇息，這兩日沒了消息，還以爲總算是歇停一會，原來是有孕了。

他收了手中的信，揮退兩人，駕風落往黎涇山上，落在中殿白玉般的大庭上，兩邊的侍衛紛紛拜倒，李周巍徑直邁步。

“參見殿下！”

兩旁頓時拜倒一前白甲庭衛，玉戈玉劍叮噹脆響，平平整整地擺開，衆聲整齊劃一，在大殿之中迴盪。

李周巍的靴子在地面上踩出冰冷的響聲，他與父親李承遼不同，李承遼會停上一停，先讓諸侍衛起來，他卻一直走到大殿盡頭，這才飄來一句：

“起來罷！”

往前走了數步，很快到了後殿，父親李承遼只有一妻而已，此地以往從來是空，如今倒是充實起來，時常能看到婢匆匆走過。

許佩玉的樓殿很近，李周巍進了殿中，便見著一郎中上前，恭敬地拜下，道：

“恭喜殿下！許氏已有一月孕。”

郎中擡了擡眼皮，卻一句話也沒聽到，只看那華的玉靴一不的立在面前。

‘常言大人喜怒難度…果然如此…’

他只覺得額頭汗淌下，聽著眼前人的聲音：

“一月？”

李周巍聲音有些發冷，他本月來見了許佩玉數次，李周巍是修士，豈能看不出是否有孕？只覺得此人醫不，滿口胡言。

“夫君。”

卻見許佩玉急忙迎上來，李周巍在肚子上瞧了一眼，神緩和了許多，揮手讓這汗流浹背的傢伙下去，仔細觀察許佩玉的面。

果然，雖然神振，眼圈卻有些發黑，出氣衰落的模樣，兩頰也比往常消瘦了許多，李周巍默然，隨進了殿中。

他眸子中金流淌，面低沉：

‘這孩子十日不到，已經有了一月的模樣…’

許佩玉猶不自知，拉著他說東說西，李周巍坦然安了，這子很敏地盯著他的眸子看，低聲道：

“我這幾日常覺頭昏腦脹，渾氣虧損，有幾次差點昏厥過去，恐怕多些補藥…”

“我來安排…先請長輩看一看”

李周巍心中升起一不祥的預，仔細地瞧了兩眼，緩緩邁步出去，徑直駕風而起，留下還在殿中等著。

直到李周巍消失不見，許佩玉神之間這才出幾分惶恐，只覺得渾氣都往肚子裡流去，呆呆坐在位子上，心頭浮現出微微的恐怖來。

每每與李周巍歡，便有芍藥香氣醉人心魄，差點失去神智，等著李周巍離開時間久了，許佩玉這才慢慢覺到害怕，可他才走到殿前，自己又欣喜若狂的去迎接了。

“殿下神異威武、勾心奪魄，黃目金瞳，不類人反類妖邪…”

“人豈能與與妖邪產子…安有此理？恐怕輕易吞殺我！”

“有如妖邪……”

許佩玉不敢與任何人說，連帶著家裡人也只說得子是好事，當下覺得兩足發涼，默默坐在位上，腹中彷彿墜了一塊大石，得許佩玉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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