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明的話在嗓子眼堵了許久，蕭元思卻一直在看他，這老人按著他的肩，有些出神。

蕭元思明白，如今他一旦離開此地，李曦明前去閉關，再一次來李家九九是在李曦明的葬禮上，神通對諸仙宗仙門來說不是太難的事，可對如今的李曦明來說…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就神通，超凡俗。”

他聽著李曦明哽咽著開口，心中輕輕嘆了口氣，爲了見李曦明，他已經絞盡腦。

蕭元思察覺到自家老祖並沒阻止自己採集諸多明靈，卻沒有當是真人支持自己的表象，蕭元思完全不敢信他，只怕自己煉好了丹，李曦明已經閉關——蕭初庭是絕對能做出這種事的。

故而他故意完全打了時間，乃至於負傷也要提前煉好，一路送過來，蕭元思把這次見面當作最後一次見面，至於李曦明突破紫府…他其實完全沒有奢過。

‘明兒心太像凡人了！’

蕭元思沉沉地看著他：

“古今之神通者，或一心赤忱、或詐狠毒、或幽思難度…明兒驚則惶，怒則顯，一邊要大道無，一邊又爲親友所，無時能割能捨，轉念則又痛又悔，不痛不時猶豫，痛了才知道狠辣…李氏諸子，他最似凡人。”

“神通貫出氣海，輾轉昇，有無限幻想、無窮魔障，他拿什麼來度？”

蕭元思靜靜地看著他，李曦明則立在桌邊，輕輕出了口氣，開口終於不是謝語了。

“師尊此丹特地避過蕭真人，是作何疑慮。”

蕭元思不曾想他問出這話來，慢慢擡眉，輕聲道：

“我家真人…是爲你家好。”

“曦明曉得。”

李曦明靜靜立在他側，輕聲道：

“蕭真人希我把這丹留給世子，曦明能猜出來，能看得清，師尊放心，我家對真人萬分敬，沒有錯會意。”

蕭元思並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頂上有紫府蕭初庭，餘生安安穩穩煉些丹便好，可他也沒有理由去阻止自己這個弟子，唯有這一枚丹相贈而已。

如今聽了他這話，終於出驚，沉良久，輕聲道：

“給你的東西，你自己安排便好。”

他咳嗽兩聲，終於起，李曦明畢恭畢敬地一路送出去，蕭元思一路看了他三四回，心中竟然升起些希冀來。

“他若是能收心止損…那是最好的。”

李曦明則一路將他送離，駕著風回了巫山，並沒有把丹藥的事去告知李玄宣，靜靜在滿山的白氣之中坐定了。

李曦明將玉瓶取出，並沒有立刻打開玉瓶，靈識穿其中，靜靜地盯著那枚【紫明丹】。

這丹藥的明之氣極爲充足，清靈之氣人，李曦明也沒有看出任何不對的地方。

“雖然我的檢測之法在蕭初庭面前就是個笑話…所有的道統也是來源於蕭家，沒什麼能看清的…可師尊特地提了蕭初庭…”

李曦明不會去懷疑蕭元思，蕭初庭也完全沒有必要害自己，師尊蕭元思先前那一番言語顯然是對蕭初庭有所擔憂，李曦明得出這結論並不難：

“只是蕭初庭更希衝擊紫府的人是周巍。”

他靜靜的坐在白氣之中，心中的思緒飄：

“蕭初庭確實是好意…想必玄嶽門…孔婷雲也會傳一傳話，一個個眼睛都盯在周巍上。”

“不僅僅是蕭初庭…所有對我家友好的紫府都希衝擊紫府的是周巍…而不是我這個毫無希的人上。”

“其餘的紫府…說不準正拭目以待…等著看我的笑話。”

他悶笑了兩聲，從袖中取出那枚淺金的玉簡，掐訣運轉法力，凝聚起下一道法。

“【寶階】！”

…

孔婷雲一直送到湖上，笑著把幾個人送下去了，李清虹謝了幾句，急著回宗，婉拒了李家的邀請，客氣一聲便告辭了。

躊躇再三，離去之前還特地拉了拉李清虹的袖子，提醒道：

“我先前所說之事，清虹一定要注意著…切勿大意！”

這話語中自然指的就是李曦明瞭，李清虹只能點頭應下，才放心的笑了笑，駕著靈舟遠去。

一路回了洲上，李承遼來迎，面上笑得合不攏，拉著長子的手細看，李周巍也許久不見父親，他雖然沒有什麼漂亮話，眼中也難得有喜意。

陳鴦換了白，了湖岸拜他父親，李周巍在洲上拜了李曦峻，空衡守在墓前嘆息，幾人回了殿中，一下空起來。

白猿見了李周巍，依稀有當年那副慈祥的神，態度還是很規矩，連忙下拜，幾人一同進了殿中，李承遼取了近來的事來講。

“元思前輩到底是溫厚長輩…專程過來問，蕭真人這幾年一直都在北海不曾現，蕭家人都聯繫不上他…他還特地與曦明聊了聊。”

李玄宣對他很激，他記得蕭元思一次次來是怎樣提攜自家的，幫著補了幾句，生怕幾個晚輩因爲蕭家不出手而有所記恨。

李清虹等人自然不會做出這種事，都是語氣溫和地應他，李玄宣隨後擺了擺手，白猿與李承遼皆退下去了，殿門合閉，大陣運轉。

李清虹猶不放心，袖中的【重明玄屏】一拋，屏籠罩，將大殿又上了一層防護，李周巍這才問道：

“離家這兩年…符種如何？”

李玄宣輕輕搖頭，答道：

“不盡人意…周行一輩前後測了三次，唯獨你有此仙緣，至於絳闕一輩…”

老人捋須，輕聲道：

“也就這一兩年的事，絳遷將將五歲，在第一批絳闕輩中算得上老大，讓他試一試。”

李周巍點頭，符種近年來是越來越難得，附錄的功法也更高級，一輩中多半一個獨苗，他也見過自己那幾個弟兄，天賦比承明輩高些，卻高不到哪兒去。

先時仙鑑存留現世，可以用靈識探，查清部的符種數量，如今仙鑑幾十年不顯世，見都見不到一面，全憑仙咒請用，更遑論看符種了…

李玄宣爲此顯得有些憂慮，低聲道：

“寶寄託好是好…可符之人本就不多，倘若哪天出了事，一下斷絕，後輩皆未符，豈不是失了聯繫…”

他思慮一陣，終究沒再多說什麼，李周巍則問道：

“絳遷如何？”

說起此事，李玄宣可是來神了，低聲笑道：

“此子聰穎，舉一反三，可深得你父親喜！”

“哦？”

李周巍心中還記著龍宮之中那鼎矯的問答，暗暗思量： “鼎矯他們的意思…我明的長子次子都有些不同尋常，絳遨我已見過，絳遷想必也有出衆之。”

鼎矯對他未必真心，他囑咐的事也未必是真正目的，可他談話中著這些信息還是可以參考一二的。

他遂問道：

“除卻此，可還有什麼不同。”

李玄宣愣了愣，皺眉道：

“五歲的娃娃，也看不出來什麼了，那雙眸子漸有些金中帶紅…也不是什麼大事。”

“好…”

李周巍若有所悟，把那籃珍珠遞過去，李清虹則取出數枚玉簡，一一放開，輕聲道：

“明煌，這是家中所得的明功法與法，你且看看。”

李周巍舒眉，取過案上的玉簡一一讀了：

‘二品功法《昭見澄心訣》仙基『昭澈心』’

‘三品遁法《流日折》’

‘三品功法《明元觀離訣》，仙基『長明階』’

‘四品法《上曜伏》’

李周巍謝了一聲，將《流日折》與《上曜伏》收起，《明元觀離訣》大略讀了，推回李清虹手中，低聲道：

“麻煩諸位長輩了。”

“哪裡的話。”

李清虹輕輕頷首，與李玄宣對視一眼，聲道：

“明煌，還有一事。”

從座上起，踱到了大殿之上，掐訣與陣法響應，從中取出一枚錦囊來，到了兩人面前，輕輕抖落，從中取出一尊大玉盒。

這玉盒大如桌案，質地看起來倒沒什麼出奇，被法力所攝，輕輕落在地上，李周巍心中多估量，果然見李清虹輕道：

“當年我仲父殺慕容武，得了他那一玄鐵寶胄，乃是築基級別的上好盔胄，將其帶回，在邊燕山上命人用真火煉了近三月，重鑄一寶胄。”

“這東西一經鑄，寧和遠到仲父手中，他安排人將之送回，一直存在家中，不曾開啓過。”

纖手上法力流轉，在這玉盒上輕輕敲了九下，只聽鏗鏘一聲，這玉盒自行從中分開，將其中的寶亮出來。

李周巍定睛一看，只見金白一片細鱗，沒有什麼玄奧的紋路，一層層疊在一起，呈現出的質地，竟然是一副甲！

他輕輕拎起，訝異不已，李清虹讚道：

“我聽聞慕容武是【漠玄甲】，盔胄笨重，魔氣森森，還以爲造出來是一副重甲，不曾想真火煉了八十一天，竟然了這幅模樣。”

李玄宣有些懷念之，靜靜盯著這胄看，蒼聲道：

“慕容家是北狄，打造甲冑自然是兇猛魁梧爲上，三斤鐵都要打九斤重的模樣，青池再怎麼樣也是仙道的道統，自然往優雅華麗去煉…”

老人做過好多年掌櫃，對這些東西還算悉，細看了兩眼，和聲道：

“只怕是原本的【漠玄甲】實在太過笨重，不得已纔打造了甲，否則按著青池宗的習慣，非要把它打造羽不可！”

李周巍看了一陣，喜不已，招了一聲，這白甲自行飛起，規規矩矩地披在他上，他材高大，昂首，白金胄明燦爛，金瞳環視一週，果真有了仙家嫡系的味道。

李清虹這才輕聲道：

“此以【漠玄天鐵】【煌元石】爲骨，【狼麟骨】【赫白羽】爲鱗，真火灼燒，多位專司煉的青池高修出手，一同煉，喚作【元峨】。”

李周巍峙然點頭，李玄宣微微訝異，問道：

“你這是煉化完畢了？”

衆所周知，得了法要先煉化，以法力浸染，練氣還不明顯，築基法已經需要不時間，無主之最是容易，往往需要好幾天，若是有主之那便更久了，【重明玄屏】這等古法甚至要數月…

而李周巍取到手中就有運用自如的模樣，李玄宣怎麼能不疑，這般一問，李周巍笑道：

“並未煉化…只是明一天生我，不曾煉化亦能一用！”

他手中浮現出那把【大升長戟】來，圓弧般的明亮彩從中放出，見著長戟在地上輕輕一駐，李清虹笑了笑，答道：

“你且試一試手，讓白猿陪你過上幾招。”

李周巍笑著點頭，卻道：

“只怕不夠。”

李玄宣難得哈哈一笑，李清虹也收了【重明玄屏】，推了殿門出去，外頭晨風陣陣，只聽嘎吱幾聲，細眼和尚正踩著木屐迎上來。

李清虹輕聲道：

“空衡如何？”

這一下給空衡過來了，略有疑地看著李周巍幾人，李玄宣對這和尚的記憶還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笑著點頭道：

“我看不錯。”

李清虹卻有些遲疑。

空衡如今可是今非昔比，法師的壽命也不短，古法釋修修煉慢得多，和尚雖然從不張揚，可打磨了這麼多年的修爲，絕對不是能輕易對付的！

“就算他擅守不擅攻，如今對上三宗七門的修士也有很高的勝算。”

怕打擊了李周巍，特地向空衡問道：

“不知法師如今實力如何？”

空衡思量了一息，苦笑道：

“恐怕擋不得清虹的雷霆…其餘之可以試一試…”

李清虹對自己的實力有把握，的雷霆在數件法的加持下威力巨大，已經可以比得上當初的唐攝都，這麼一算，空衡已經是青池峰主這一級的實力了。

還來不及問，遂見這和尚笑道：

“若是讓我守，築基後期也難殺我，若是讓我出手敵…那便遜許多，恐怕是築基中期的實力。”

這裡的比較自然是三宗七門的嫡系，李清虹心中頓時有數，暗道：

“比曦治略遜…與曦明相仿。”

聲道：

“法師不如試一試世子的實力，點到爲止即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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