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矯好大排場…’
李周巍旁的整片街道已經籠罩在影之中,一衆修士四散而逃,一個接一個往大陣之外跑去,霎時間空了一片,白榕嘀咕道:
“這龍子…”
周邊一陣喧鬧,衆人奔逃,原先的兩個凡人孩子也早已經消失不見,白榕話未說完,已經有一道銀白雷霆從坊市之中跳出,在海洋中躍幾次,往那碧水鱗上飛去,一聲中氣十足的男聲傳來:
“雷島苗鄴,拜見澄海清塘承碧龍子!”
李周巍見過此人,當年來月湖討要過杜若槍,實力不錯,私下打聽了先祖之事,原來如今在南海鎮守。
苗鄴雙手扶住雙膝,雙膝憑空跪下,了手,一足跪,一足著地,一連拜了三下,低眉垂眼,惶惶不敢言。
李周巍瞳運轉,目力極佳,那碧水鱗的頂上揮鞭的正是那暴腮烏甲的妖將,面臭得很,甩了甩那長鞭,口中喝道:
“與你不相干!一旁候去!”
苗鄴如釋重負,側立在一旁,命人端食上來,烏甲妖將喝退了,不耐道:
“原來是爲了龍嗣。”
龍屬霸道,也不必這樣不給苗家面子,看得李周巍略有不解,白榕笑著看他,低聲道:
李周巍遂明白過來,問道:
“不知是何等寶?龍屬富有東海,竟然能引得龍屬爭奪?”
“湖聽平素心狐,白榕,見過太子。”
殿中正立著一白角年,上的袍子紋浪繪蛟,淺藍的眸子帶笑看過來,金靴踏了一步,鼎矯朗聲道:
“澄海清塘承碧白蛟,鼎矯,見過道友。”
“好…”
李周巍出了水罩,放眼去,四下一片渾濁,廣闊的黃綠海牀上本是一片珊瑚海草,瑩黃的靈墊在下頭,如今盡是渾濁沙石,想必是被水暴捲走了。
【明方玄元】不過是尋常的紫府靈,對龍屬來說不算什麼,偏偏有著輔助誕子之效,這可就金貴了!
李周巍兩人已經到了碧水鱗面前,苗鄴還低眉垂眼不敢,他興許認出李周巍了,面上的恭敬之沒有一點變,氣息平穩。
苗鄴連連告罪,白榕兩人看在眼裡,一路出了坊市,狐貍一邊哂笑,四下已經空無一人,這地方的修士都散乾淨了。
‘是個深城府的。’
“【明方玄元】!”
龍君誕辰還有小半月,苗鄴怎麼會不曉得?否則怎麼會把食端上來?只是對方無緣無故要罵他一頓罷了,他點頭哈腰地謝過提醒,恭敬等在旁邊。
“雷島曾經得過一枚寶,龍屬甚是看重,黑龍祧、白龍祧兩脈都派人過去換,苗家人左思右想,換給了黑龍祧的使者…”
白榕一聲道畢,李周巍立刻會意了:
“苗家這些東西不知道幾十年一收,如今全都沒了…”
這一聲明顯是衝著白榕去的,便見白榕甩了青白的袖子,聲音輕忽,婉轉聽,語氣與先前大有不同,答道:
白榕有些幸災樂禍之,只道:
“反正左右要得罪一個,白龍祧可惡心壞了,鼎矯一路過來,自然沒什麼好態度,苗鄴心頭也曉得,生怕被抓了馬腳,現在是焦頭爛額。”
李周巍注意了他一眼,烏甲妖將一張笑臉迎上來,把鞭子收起來,張道:
“兩位大人,請…”
“龍君誕辰將近,東海食不準見,把那濁端了去,若是讓大人見了,指不準你有什麼麻煩事!”
白榕一同快步殿,兩人後的一切霎時間化爲無限水波,碧藍織,捲起水暴,顯然是碧水鱗騰而,李周巍穩了腳步,聽著一聲朗笑:
“兩位道友!”
鼎矯哈哈笑了一聲,心看上去極好,請著兩人落座了,這才作訝異狀道:
“白榕原是素心狐,脈與大黎山主這樣近!是我怠慢了,若是知曉道友份,我應該出殿來迎纔是,倒是我的不對了。”
“太子說笑了。”
白榕眼睛略細,長相又俊,著酒杯端坐在一旁,語氣婉轉,笑容得,竟然與平時玩鬧模樣截然不同,婉聲道:
“我是得了山主池恩惠,以命調,這才胎換骨,當不得此禮。”
鼎矯恍然,遂點頭掌,輕聲道:
“那也是福緣深厚。”
兩人熱絡地對談幾句,鼎矯立刻轉回來看李周巍,正道:
“明煌,上次是我的不是,怠慢了你,如今此事促我甚是激,記在心中了!”
李周巍要的就是龍屬的人而非龍屬的靈,那明一道的靈環固然厲害,哪裡是自家能用得來的,遂搖頭道:
“太子客氣了,全是白榕前輩出手相助,我不能居功。”
三人談一陣,白榕卻展現出與先前截然不同、長袖善舞的一面,文縐縐地扯了些故事來講,捧了東方遊幾次,鼎矯含笑聽著,主賓皆歡。
碧水鱗的速度極快,時替,李周巍聽著兩人閒話,終於微微一震,一隻長鬚妖將上前來報:
“稟諸位大人,到墳淵了。”
鼎矯遂起,邁著步子下去,一邊引著兩人,一邊輕聲道:
“明煌興許不曉得,我說上一說,此地在南海之南作墳淵。”
幾人一併從鱗上飛起,眼前是一片空曠的沙地,大大小小的石島呈現放狀分佈,正中間是一道巨大的淵渠,極目遠眺,竟然看不到這一片大淵的對岸。
大淵兩邊島洲破碎,大如城池,小如房屋,麻麻一眼不到邊,海水順著蜘蛛網般的細匯大淵之中,下方是無限黑暗。
鼎矯幽幽地著,輕聲道
“此地在天變前是一片大洲,寬廣比得上江南,只是人煙稀,那時江南有萬萬人,此地不過千萬。”
“天變時…有兩位仙君在此地打鬥,把一片大洲打得碎,靈機絕跡不說,至今都沒有生靈,我龍屬稱之爲【墳淵】…與東海的【世臍】相對。”
白榕點頭,似乎也是第一次來這地方,興致地看了一眼,輕聲道:
“我聽說這地方沒有靈機,故而沒有太虛,紫府到了此地也要下來飛行…”
“不錯。”
鼎矯輕聲道:
“此一直通到幽冥,也是司所在,據說司之人便是從此地出。”
他一邊輕聲言語,一邊靜靜往下降,三人迅速湮滅在無限黑暗之中,李周巍看著兩邊洶涌直下的海水,皺起眉來,低聲道:
“這墳淵大得可怕,南海之水竟然不曾流盡?這比北海的那個天大出數百倍,就算是整片南海落雨都補不齊罷…” “莫非此地如同海角一般,海水落深,立刻化爲水脈歸海中?”
鼎矯搖搖頭,解釋道:
“這海水並非落墳淵,此地只是一個泄口罷了,你若是往南飛一陣,地面就要比海面高,沒有什麼海水落下。”
李周巍遂點頭,提醒道:
“此地沒有靈機,法力用盡便要出事了…”
“放心。”
鼎矯從袖中取出點白珠,仔細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改一枚玄圓盤靈,倏忽之間變大,墊在幾人下,他歉道:
“我的座駕乘雲,在淵中實在不方便。”
白榕點頭,有些疑道:
“只是通往幽冥之說,我卻沒有聽聞過…畢竟海中之事我等不,太子可否說說?”
他告罪一聲,鼎矯擺手,低聲道:
“這事要追溯到齊國年間,北齊代魏,故魏李太子李勳全起兵,一度控制隴地,時人稱爲隴魏,我家有位大人在魏國居住,結識了一好友相談甚歡。”
“後來南方大旱,大人親往布雨,歸來之時好友卻被他人所害,他便一路到了此地,深淵中,一直飛到了幽冥之中,見了幽司判,把那人帶回來了。”
李周巍先是一愣,聽得心中熱起來,沉聲道:
“死之人,果真如傳說般拘往司?還能救回?!”
鼎矯卻遲疑了,低聲道:
“凡人一死,肯定是魂飛魄散了,聽說天下之人都是在司榜上的,如果是修行紫府金丹一道,司甚至能知道各個人的修爲法,至於捉拿魂魄,如今應該沒有此事。”
“可…”
李周巍心中升起的強烈希驟然熄滅下去,低頭問了一句,鼎矯答道:
“我也打聽過這事,聽說是因爲那人是天變之前出生,又修行紫府金丹一道…司依律捉他…天變之後出生的人,除非衝擊金丹失敗,否則司一律是不管的。”
白榕看得難,轉了話題,心中暗暗想起一事,輕聲道:
“若是有仙修榜上無名呢?”
“榜上無名?”
鼎矯看了他一眼,搖頭笑道:
“那就是修行巫籙一道,或是服氣養法了!”
白狐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李周巍卻只失了瞬間,立刻調整過來,低聲道:
“我聽過李勳全的名號,北方當年起義不斷,氣候的也不,曾有兩次魏李復國,後來還有一位李懸…只是不知道後來如何?”
李家這些年收集的消息也不,對這些東西更是留意,只是江南打聽不到,難得在東海聽到一些。
白榕看了一眼鼎矯,輕聲道:
“被齊帝所殺,頭懸澱城,九年不曾取下。”
鼎矯默然,腳底的靈沉沉浮浮,李周巍微微一窒息神略沉,向無邊的黑暗。
‘鼎矯到底想做什麼呢…’
一路過來,李周巍漸漸會到鼎矯的份,這白龍祧太子恐怕是最最尊貴的幾位之一了:
‘東海廣闊,龍屬底下的紫府妖也不,他若是真的有要求,龍屬難道派不出一位紫府大妖前來助他?’
‘其他的不說,東方合雲就足夠詭異了…’
白榕是一隻築基狐妖,修行的也不是什麼善聽的法門,興許有脈所致,或是有幾樣妙訣可以聽查,可難道真的比得過神通在的紫府嗎?
“從兩妖的態度足見…這事是狐屬龍屬一力促的…到底是何等之事,還要帶上我…”
“白榕說鼎矯要結我…所以帶我來此,難道有什麼好麼…”
他心中略微過了一陣靜坐了幾日,鼎矯與白榕都已經閉口不言,鼎矯一言不發,白榕的神更是極爲專注,耳朵微。
他一點點站起來,聽了片刻,上一點一點冒出白來,原地打了個擺,化爲一隻渾雪白,沒有一雜質的白狐。
這狐貍兩耳直聳,眉心竟然還有一耳,呈現出三角形,尖端朝上,側面去如同白角,茸茸很是巧。
白榕顯了原形,蹲在盤上,一路深,鼎矯則巍然不,靜靜看著兩人,這靈越飛越慢,終於停住了。
鼎矯輕聲道:
“此便有聲,白榕且聽上一聽,我靈中的法力已經不多,若是此聽不到,再深看看。”
李周巍是一點也聽不見,只覺得周圍靜得可怕,白榕頓了頓,搖頭道:
“還請再飛一陣。”
鼎矯默然催法,足足飛了小半個時辰,周邊黑漆漆沒有半點彩,彷彿陷落在無盡的沉悶之中,這才停下。
白榕了耳朵,皺眉道:
“是個男子的聲音…”
狐貍又聽了一刻鐘,低聲道:
“他說…”
白榕似乎有些不確定,神很是張,又趴下來仔細聽了聽,有些愣了,低聲道:
“法…索熾…燙,乞…什麼…”
李周巍聽得心中一,鼎矯則皺眉,聲音低沉,問道:
“可還有他言?”
白榕這頭又聽了一陣,一法力運轉,紫的彩混合著煙霧在他的周環繞,耳邊的白一轉化爲深紫,過了一刻鐘,他低低地道:
“沒有他言,僅此一句。”
他表有些震撼,頓了頓才道:
“他的聲音一時高如虎嘯,撕心裂肺,夾雜著咳之聲,一時尖若鼠鳴,穿雲裂石,極其可怖。”
“說的是…”
“法索熾燙,縛太急,乞鬆些。”
鼎矯眉挑起,呈現出一寒意與怒意織的震來,他沉默了片刻,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瓶來,放在手心,低聲道:
“素心狐,你繼續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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