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是陸振亭下的廚。

原本姜棠想要幫忙，被他給趕了出來，“懷著孕，就別進廚房了。”

他一邊切菜一邊說，“在我家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客氣，這是你爸在旁邊，想表現了？”

姜棠笑了笑，“那倒也不至于，其實我也只是跟你意思意思。”

陸振亭聞言也笑出聲，隨后岔開了話題，“什麼時候結婚？”

他說，“之前你們倆的婚禮我沒參加，你爸也沒來，這次再重新補辦一個，怎麼樣？”

姜棠靜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還沒想好。”

抱著胳膊靠在廚房的門框上，“陸沉讓你來做說客的？”

不等陸振亭說話，又說，“二叔，我以為你是最應該懂我的。”

畢竟當初在那場車禍里的傷，他可是看得實實在在。

就差那麼一點點，人就沒了。

陸振亭切菜的作停了停，最后嘆口氣，“我是他爹，他讓我過來幫忙，我能怎麼辦？”

他說，“不過私心里我自然還是希你們倆能圓圓滿滿，尤其現在又有了孩子，再怎麼也要為孩子考慮考慮。”

姜棠扯了一下角，“跟孩子不沖突，不管我和陸沉是什麼關系，孩子都有爸有媽，不比別人差什麼。”

“話是這樣說。”陸振亭說，“那種是理想狀態，你總要考慮現實。”

他把菜備好，起鍋燒油，又說，“算了，我也不勸你了，本來就是那死孩子自己造的孽，應該他自己善后，我反正該說的都說了，我盡力了。”

姜棠也再沒說別的，等了一會兒，轉頭看向客廳，陸沉跟姜鴻海在看電視，財經頻道。

陸沉看的認真，但姜鴻海明顯看不懂，一臉迷茫。

有點想笑，又把視線收回來，問，“強哥家的兒大了吧？”

“哎喲，可別提了。”提到小孩子陸振亭面上不自覺就帶了笑意，“小家伙長的是真快，都能扶著東西走了，看見誰都笑，眼睛彎一條線，討人喜歡的狠。”

說完他砸砸，“強子長得也不算好看，他老婆中規中矩，孩子倒是漂亮的。”

他又扯到姜棠上，“你和阿沉長得都不錯，生出來的孩子想必也差不了。”

姜棠了肚子，“健康就好。”

姜鴻海這時縱著椅過來，他實在看不懂財經容，只能過來找他們聊天。

他問陸振亭從哪里過來，陸振亭提了一下自己生活的小縣城。

姜鴻海很意外，“怎麼去了那麼遠的地方，北方的冬天很冷吧，習慣嗎？”

陸振亭說，“我人在哪里，習慣那里了，我是為了留在那邊。”

姜鴻海眨了眨眼，他不知道細節，但也知道陸沉母親過世了。

此時聽陸振亭說這話，他就有點轉不過彎。

姜棠趕沖他搖搖頭。

姜鴻海也就再沒說別的。

陸振亭神自然，很顯然這種話應該也不是第一次說。

姜棠不知道這倆人從前有多相，才能靠著那僅有的回憶支撐著陸振亭一個人走這麼多年。

不過想起之前穆婧芙的評價，說陸家人都是腦，如此看來，評價的倒也切。

又在這邊聊了一會兒，姜鴻海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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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響了。

他愣了一下，“這種時候，誰還能……”

話沒說完他就停了，往外電話的作停了停，轉眼看姜棠。

姜棠笑著，示意他接電話，“接吧，你要是不接，還會打過來。”

姜鴻海拿過手機看一眼，果然是許云舒打的。

他有點不自在，朝遠挪了挪，把電話接了。

那邊也不知說著什麼，他啊了一聲，“還行。”

又等了幾秒，他嗯嗯兩下，“好。”

抬眼見姜棠看向他，他趕斂了斂神，問，“寧寧呢，還跟你鬧著別扭。”

中間隔了將近半分鐘，他嘆了口氣，“母之間，哪那麼多過不去的坎，你從前最喜歡的可就是，這個時候又跟較著什麼勁。”

姜棠把視線收回來，進了廚房，幫陸振亭端炒好的菜。

說，“那個徐嬸，還經常去找你嗎？”

陸振亭神淡淡，就像說一個無關要的人，“偶爾會給我送點東西，但我都沒要。”

姜棠點了下頭，思量半天才說，“你也不能一直這樣，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看不了。”陸振亭回應的干脆，“我這輩子也就站在原地了。”

他并未覺得憾，“這樣子也好，我覺得很滿足了。”

姜棠沒辦法再勸別的，猶豫半晌也就只能說，“不后悔就好。”

陸振亭瞥了一眼，“要說后悔自然也是有的，只能說后悔當初招惹。”

若是沒有他，葉素這輩子最起碼能平平安安，健康終老。

可人生已經走了大半，再去懊悔從前已然沒有意義，所幸這輩子剩下的時間不長，他也知足了。

飯菜做好，四個人坐下。

陸沉拿了酒出來，“今天難得聚得齊，喝點兒。”

陸振亭也點頭，“我跟姜老弟第一次面，是得好好喝一頓。”

他說，“你養的好兒，讓我家兔崽子拱了。”

陸沉拉著臉，“你是我親爹。”

飯桌上氣氛不錯，姜鴻海跟陸振亭一見如故，酒也沒喝。

一頓飯吃到半夜，能看得出陸振亭是真的醉了。

陸沉扶著他上樓，走到樓梯上，他又回過頭來，對著樓下的姜鴻海，“謝謝你。”

姜鴻海也迷糊了，但很明顯聽出來他的意思了，“也謝謝你，阿沉很好，是姜姜的運氣。”

隨后兩位老人各回各屋，姜棠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餐桌，也去洗漱睡覺。

陸沉沒回自己房間，等了一會兒磨到姜棠屋子里來。

他上還染著酒氣，“我那個房間給我爸住了，我沒地方去。”

姜棠一腳蹬在他小上，“那麼多空房間，你在這跟我裝什麼？”

陸沉悶笑，頭埋在頸窩，“好吧，我是故意的。”

他又蹭了蹭，“今天難得那麼高興，就給我點甜頭好

不好？”

姜棠思慮幾秒，最后還是下將他踹下床的沖。

陸沉也沒做別的，他沒比那倆人喝，如今也暈乎。

沒一會兒倆人睡去，但沒睡多久姜棠就醒了，在黑暗中仔細聽了聽，然后推著后的陸沉，“你聽，是不是有聲音？”

陸沉一下子醒來，還有一些迷糊，“什麼聲音？”

姜棠說，“外面有靜。”

陸沉思緒稍微清明一些，靜默幾秒，噌的一下起下床，他快速從房間出去，沒幾秒鐘就姜棠的名字。

姜棠也趕套了外套，出去就見陸振亭靠著墻壁坐在地上，陸沉蹲在他旁邊。

陸振亭面不太對，看到也出來，擺了擺手，“沒事，你進去吧，我就是酒喝多了有點難，想下去喝個水。”

姜棠問，“是摔倒了嗎？”

陸沉說不是，“把東西倒了。”

他面有些凝重，“不過我爸這個狀態不太對勁兒，得去醫院。”

陸振亭上說著不用，可撐著旁邊的墻壁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這種時候自然是不能讓他逞強，下樓跟姜鴻海打了招呼，姜棠開車，帶著陸振亭去了醫院。

掛好急診，各科醫生過來一看，趕推進去手。

腦出，可不是小問題。

陸沉站在手室門口，整個人還有點懵。

姜棠也才將將緩過來，過去順了順他胳膊，“去坐吧，剛剛醫生也說了，送來的及時，應該沒有大問題。”

陸沉一臉茫然，轉頭看姜棠，“怎麼會這樣？”

姜棠說，“當時在村里，我看他有吃降藥，平時應該有些高，高發腦出幾率會大一點。”

還是安著，“那醫生跟你認識，應該是實話實說，并不是安你，放心吧，會沒事的。”

手時間有點長，他們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

陸沉一直盯著手室門上的牌子，好一會兒突然開口，“他居然也會生病。”

他一直以為陸振亭無所不能，即便他眼可見的比從前蒼老，他也一直認為他堅不可摧。

他說，“我都不知道他高。”

他緩了口氣，“我這個做兒子的是不是特別不稱職？”

姜棠去握住他的手，“也不能這麼說，二叔是比較要強的人，那些年他沒怎麼管過你，自然也拉不下臉來讓你知曉他太多，在小村莊的時候，我問過他狀況，他逞強的很，跟我都不說實話，更別提你了，所以這個事怪不到你上。”

陸沉抹了一把臉，再沒說話。

手結束的時候已經快清晨了，陸振亭被推出來，后面跟著出來的醫生一看到陸沉就對他點了點頭。

陸沉松了一口氣，跟著醫護人員把陸振亭推進了病房。

麻藥勁兒還沒過，陸振亭還在昏睡中。

陸沉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轉頭對姜棠，“時間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在這守著。”

姜棠也不困，“我給我爸打個電話，我在這陪你。”

陸沉猶豫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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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拒絕。

他把旁邊的陪護床鋪好，讓姜棠躺上去休息。

他就坐在椅子上，守在病床邊，不知在想著什麼。

姜棠也睡不著，盯著天花板，突然開口說，“我爸是醉酒之后被車撞傷的，那時他跟我媽離了婚，終日酗酒，后來是他迷迷糊糊跑到了路中間，若真的劃分責任，其實是他全責。”

但是肇事司機出于人道主義，出錢給姜鴻海了手。

命是保住了，但搭進去了。

姜棠說，“我當時還在學校，接到電話趕去醫院，我爸已經在手室了，我跟你現在的狀況差不多，整個人發著懵。”

后來姜鴻海臥床，家里沒了經濟來源，開始出去打工做兼職。

姜棠轉頭看陸沉，“那個時候太苦了，讓我一度以為我撐不下去，可你看，誰能想會一步一步又走到現在。”

吐了口氣，“我爸當時狀況比二叔慘多了，所以你不用擔心，現在這種況已經很好了。”

陸沉有些無奈，“你是在安我嗎？”

姜棠仔細想想，是想安他，但好像不太奏效。

笑了一下，“就當我突然想跟你念叨念叨吧，這些事沒對別人說過。”

即便后來跟許云舒重逢，許云舒像模像樣的問起姜鴻海當年的況，也只是說一切都好，未曾提及他們最難的那些日子。

陸沉盯著姜棠看了好一會兒，語氣帶了些心疼，“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別。”姜棠說，“早點認識我，早點兒帶著你的安清妹妹氣我？”

陸沉著椅子到床邊，握著的手，“我不是這個意思。”

姜棠抬手了一下他的頭發，“我知道，逗你的。”

一直等到早上，陸振亭緩緩醒了。

他還有點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況，轉頭四下看看，張張。

陸沉趕湊過去，“你剛了個手，別。”

陸振亭隨后就明白了過來，閉了閉眼，很是無奈。

陸沉說，“醫生說好在出量不多，也沒在危險區域，這次算是走運了，不過以后要多加注意。”

陸振亭的視線略過他，落在姜棠上，“給你添麻煩了。”

姜棠搖搖頭，“沒有，你好好養著。”

陸振亭又看像掛著的吊瓶，“奇怪的，麻醉的時候人應該是于昏迷狀態，但我總覺得我做夢了，看到你媽了。”

陸沉故意問，“我媽有沒有罵你，說你沒好好照顧自己。”

“不理我。”陸振亭說，“我一直追著，比我跑的還快，怎麼都追不上。”

說到這里他有些慨，“這是生我氣了，話都不愿意跟我說一句。”

姜棠在旁邊心里不是滋味，陸振亭在那小山村，平平淡淡過了這麼多年，看起來生活富足，但仔細想想，應該也苦的。

上午的時候，穆婧芙過來了。

拎著禮品，進了病房，乖乖巧巧地著二叔。

陸振亭看一眼，“變樣了，以前追在阿景屁后，還是個安靜乖巧小姑娘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