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歲寧看向上背著只鼓囊囊的大包袱，顯然是早有準備，且將說謊的心虛忐忑之全寫在了臉上的阿點，故意沒接他的話。

阿點見狀果然更急了，不打自招：“殿下！我不是故意不聽話的！”

“可是您又要去北狄！”他道：“我不想再回玄策府等著了！”

很久前，殿下瞞著他去了北狄，那里很遠，殿下用了好久的時間才走回來，他不想又那麼久都見不到殿下！

“你知道北狄是什麼地方嗎？”李歲寧問。

阿點搖頭，又點頭，神是孩的天真堅定：“我聽他們說了，那里很危險，可是殿下去哪里，哪里就是阿點的家，阿點哪里都不去，只想跟殿下回家！”

這是第一次在那個小村口的泥路邊相見時，便牢牢刻印在阿點心頭的認知。

“這樣啊。”李歲寧看向前方，揚聲道：“好，那此去，我便將那里也變作阿點的家。”

阿點欣喜若狂地起來：“榴火，殿下同意帶著咱們了！”

榴火似乎聽懂了，馬蹄振飛快疾奔，很快越過了歸期去，跑到了隊伍的最前方，如同引路的將士，威風不減當年。

“駕！”

李歲寧清喝一聲，笑著追上前去，銅簪束起的發在夜中拂。

崔璟很快追上，二人并肩策馬，率軍而去。

這一路，榴火始終在前引路。

作為一匹經百戰的戰馬，在芙蓉園馬場與舊主重逢之前，榴火已然過上了養老的日子，很久不曾再長途跋涉過，李歲寧也未曾想過再讓它上戰場。

但江都調兵去往太原時，它卻一反常態地躁起來，執意跟隨軍北上。

常闊知曉此事，知曉榴火傲，又比尋常馬匹有靈，如不讓它跟從，只怕它躁郁之下，這條命八也就此到頭了。

常闊嘆口氣，那便讓它去吧。

而讓人意外的是，自江都到太原，這匹老馬從始至終都奔行在前，從未拖慢過行程。

正如此時，它如同一位傲骨未除的忠誠老將，帶領著大軍，一路出關山而去。

出關山后，大軍穿行過近百里沙地，在前方一條由山石切開的三岔路前停下。

康芷將刀指向一名被反捆了雙手，橫放在馬背上的北狄俘虜，讓他指路。

康芷說的乃是北狄語，的阿娘月氏本是胡人，也有一半胡人統，平盧與北狄東部領地所隔不過數百里，自便會說一些北狄話，只是從前在康家常被取笑是胡姬之，便很主說起而已。

薺菜則將手中長刀指向那三條岔路，在指向第二條時，那名俘虜點了頭，拿漢話道：“沒錯！”

康芷眼神冰冷，刀尖一轉，指向另一名馬背上的俘虜：“可是他指的是另一條！”

這兩名俘虜背對著對方，事先皆不知還有其他同伴在指路，此時都猛然變了臉，其中一人辯解道：“是他胡說！”

李歲寧一手握著韁繩，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往下落了落。

那兩名相互推諉的俘虜很快被抹了脖子，噴著，被丟下馬去。

很快，崔璟讓人另外又押了三名俘虜上前。

“你們三人同時回答，若所答有出，全都得死！”康芷拔刀，冷笑道：“但也休想死的痛快了，待我統統砍去手腳，且留在此喂狼！”

這一次，那三名俘虜爭先恐后地作答，所答完全一致，而與方才被殺的二人所指皆不同，乃是第三條路。

康芷收刀，臨上馬前，狠狠踢了一腳其中還未死的一名俘虜。

夜中，近萬騎兵涌北狄境。

穿過了這片沙漠屏障，前方很快出現大片的綠蔭。

阿史德元利大軍扎營，是一片水草茂之地，依山傍水，湖河錯。

軍營十里外，遇一支夜中巡邏的北狄士兵，由先行探路的元祥一行人悉數滅口。

淺溪泛著粼粼暗芒，上弦月的彎彎月影靜落于水面。

溪水畔，繞營巡夜的一隊北狄士兵忽然警覺，其中一人握了腰刀，轉頭看向溪對面，回應他的卻是一支刺破夜而來的利箭。

“——咻！”

那士兵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倒地，其他人紛紛被驚拔刀，飛箭卻比刀更快。

在他們接二連三中箭倒下時，溪水對面的水草忽然被沖撞著分開，一匹匹鐵騎自夜中驚現而出，為首二人皆是一手馭馬，一手持弓，后隨弓弩手。

鐵騎踏沒過腳踝的溪水，在淺淡的月下濺起晶瑩冰涼的水珠，溪水濺起再落下時，在夜中激起殺機。

肅殺之氣隨水波滌開來，橫掃向周遭草木，最終呼嘯近那座半在夜下的北狄軍營。

那些相繼倒下的巡邏守夜士兵縱然只來得及發出短促的呼，卻也無可避免地驚了軍中。

追逐水草而生，在馬背上生活的北狄人是這片土地上最敏銳的鷹隼，他們從來不缺警惕。

但他們實在也不曾想到，會在今夜遭到突襲。

想到由涅奴率領，卻被盛軍全殲的那兩萬族人，他們此刻的憤怒蓋過一切，誓要讓這些愈發張狂的盛軍有來無回！

軍營中很快有士兵快步奔出，伴隨他們的腳步聲響起的還有號角聲。

麻麻的利箭暫時阻去他們的腳步，而此時，李歲寧后的騎兵已快速分列兩側，各由三匹駿馬拉的四輛戰車被推至最前方，每輛戰車上方都裝備著與投石機相似之。

士兵們有序地分布固定戰車，繼而填充火藥，點燃，拋發——

同時，弓弩手們所用的暗箭改換為了威力更大的火箭。

越來越多的北狄軍開始出，看著那些如火球之迎面而來，他們大多數人本不知道那是什麼。

直到“火球”落地，忽然響起意料之外的轟鳴之音！

北狄人旋即大驚。

此新型火藥是沈三貓與眾工匠們配制，而以經過改的拋石機投發火藥，被他們稱之為“發機飛火”。

除了“發機飛火”之外，眾工匠們還發現，這種火藥經點燃后，若在封的條件下炸開，其威力更勝過煙花轟炸時的數十倍。

于是，被拋發而出的不單有火球，還有特制的罐口極小的瓦罐，有些瓦罐中盛放著的是火油，有些則是填放了火藥與引線。

轟鳴和炸裂聲不斷響起，火急速蔓延，刺鼻的濃煙嗆口鼻之中，讓人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