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珠……”

周渡烏黑泛青的眼底在見到瑜珠的一剎，泛了猩紅。

他自昨夜回到周家，便開始理自己同瑜珠的事，今日清晨天不亮便先去了五公主府，求在今日的宴上幫瑜珠說話。

答應了，轉頭卻告訴他，瑜珠沒有死，且已經回到了上京，正在魯國公府。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剎的緒是怎麼樣的，只是由一瞬間的震驚變得欣喜若狂，狂奔至了魯國公府。

如若不是門口恰好到蔡褚之，他今日便是闖，也要闖進這魯國公府見一面的。

他知道，他在揚州的時候就知道，瑜珠一定沒有死，和云裊都會鳧水，河底又找不到尸的蹤跡，便是沿途鋒利的巖石上，也不曾見到一片布料劃破的痕跡，何況孫家那位夫人派去監視瑜珠的人還說，瑜珠去過寺廟，埋了東西，那定是打算帶走離開揚州城的東西。

寺廟的東西不見了，便是同云裊都已經上岸，帶著東西走了。

可是知道瑜珠沒有死，同親眼見到沒有死，這是兩回事。

他紅著眼，靜靜地仰著臺階上的瑜珠，頃刻，淚從眼角滾落了下來。

真的沒有死，真的沒有死，真的沒有死……

他笑了，抬腳想要離更近一點，卻被瑜珠急急攔住：“就站在那里，別上來！”

他的腳步頓住，真就聽話地站在那，不再上前。

只是仰著的目，不曾變過。

“你何時回來的？”瑜珠高高地立在國公府門前，仿佛后背的是偌大的底氣，是終于有本事可以抗衡周渡，抗衡周家的底氣。

可只有自己知道，此刻的心下，抖得有多麼厲害。

“昨日夜里。”周渡聲喑啞道。

“昨日夜里回來，今早便籌謀著還了我名聲。”瑜珠喃喃，眼角也夾了淚涼薄地笑道，“所以周侍郎，你從前也本就不是不能做，你只是不愿意做，什麼等你從燕地回來便還我名聲，什麼等你回來便好好地同我過日子，通通都是假的，通通都是騙我的！”

如若不是出逃，他本就還是不會管的心，不會管的死活。

難地深吸了口氣，仰起尖瘦白皙的下，一雙眼睛向下，睥睨著永遠只配站在石階底下的周渡：“蔡家三兄說你要見我，那你是想做什麼？”

我想看看你。

時至今日，周渡所念所想，全部都唯有這一句話。

天知道五公主告訴他瑜珠尚還活著，且平平安安就待在魯國公府的時候，他有多激，他迫不及待想沖過來，卻也只能騎著馬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他看著瑜珠，眼眶通紅，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見他不說話，瑜珠輕皺了兩下眉頭，抬手喊云裊將自己早準備好的和離書送下去。

“我在上京等周侍郎已經很久了，這是我擬好的和離書，請周侍郎過目，如若沒有問題，便簽字和離吧。”

他知道，該來的總會來。

周渡垂眸，接過送到自己跟前的和離書，終于再沒有了以往那般的抗拒。

他一目三行，將這份簡單的和離書掃過，越看卻越擰起劍眉：“不行。”

瑜珠睜大了眼睛：“憑何不行？我此番回來，就是要同你們周家徹底一刀兩斷！和離書上將你我是如何結親，又是如何決裂之事寫的一清二楚，你如今既然敢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周家做過什麼卑劣之事，憑什麼和離書上不能簽字？你若不答應，我們便直接見府！”

“我答應！”周渡慌忙抬頭，似乎極害怕誤解了自己，“我是說，這份和離書不妥當，上頭的家產分配，我還需要回去重新再寫，你給我幾個時辰，我回去重擬一份送到你手上。”

瑜珠不想他是如此意思，既驚訝于他的爽快，卻也不屑于他的話。

“我不需要你周家的一分錢。”

一想到那是自己拿這麼多年的清白與名聲換來的家產，那當真是不要也罷。

可周渡于此事上也執拗：“是周家對不起你，你如今要什麼都不過分，瑜珠，你日后還要帶著云裊好好生活，不要置氣。”

置氣。

他總覺得做什麼都是在與他置氣。

瑜珠不想再同他說話，轉進了國公府，任他回去用最快的速度清點出了自己手頭上的財產。

當年瑜珠家破人亡，無分文到了周家，周家雖然也有按照表姑娘的規格，給月銀，但那點錢，是斷不能算作嫁妝的。唯一的一點嫁妝，便是當年祖母為添置的一些，可也不過幾箱裳，幾箱首飾。

他為家中長子，這些年手中有不京郊的良田和莊園，京城也有幾座宅子，若干鋪面，他沒給自己留打算，打算將它們全部給瑜珠。

他迫切地想要還瑜珠自由，甚至對于和離的愿，在這一刻比瑜珠還要強烈。

因為他知道，只有這樣，瑜珠才能真正自在地活下去，才能重新自由地活下去。

得知跳江的那一刻是他有生以來最黑暗恐懼的時刻，他不愿自己再把瑜珠到那種境地，這次回到上京，他早就都想好了，如若還能再見到瑜珠，不論想做什麼，他都一定全。

他平日里做事都是有條有理，清點財產的速度也很快，只是手頭上的東西實在太多，和離書洋洋灑灑寫了有好幾頁，寫到一旁研磨的春白手都累了，他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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