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忠你的是薑清慈，在三年前就死在南蠻了。”薑清慈雙手負在後，垂眸看著宮道地麵上偶爾凸起來的鵝卵石，“回來的隻有薑清和。”

    顧宴禮神一滯。

    “所以還是因為我說要娶宋婉，貶你去了南蠻？”

    薑清慈抿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王爺隻當阿慈死在了南蠻就是。”

    顧宴禮竟難得牽笑了笑，抬眼：

    “你既然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你怎麽就知道，他不會是下一個我？”

    薑清慈抿抿，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沈確。

    又聽他繼續說：

    “你背叛了我站到他邊為他做的這一切，他知道嗎？他知道你是人嗎？他能娶你嗎？”

    “作為帝王要鞏固朝中勢力，難免會有三宮六院，屆時你又該如何自？”

    薑清慈也偏頭看他，臉上是難得見到的笑意：

    “當你以為我的歸途隻有深宅後院時，你就錯得離譜了。”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一貫清冷的眸子裏出來幾分嘲弄，顧宴禮被看著，有一種兩人的思想已然不在同一個等級的落差，在他之外，從高而下向他看過來，將他心的那點兒卑劣看得無所遁形。

    手指不自覺掐了素輿的扶手，崩起來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後的十二低聲提醒道：“王爺，這是最後一輛素輿了。”

    薑清慈也笑著火上澆油道：“沒關係，看在往日的分上，這輛素輿壞了，我會托人給王爺送一副拐杖來。”

    顧宴禮剜了一眼，深呼一口氣，手指放鬆下來，故作鎮定道：

    “話不要說得太早，阿慈，你會後悔的。”

    “我說過，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會讓你再心甘願回到我邊的。”

    薑清慈也不想和他多說，明目張膽翻了他一記白眼：

    “王爺你的牆角都被我挖走了，不花心思想著怎麽補牆，卻一心想著兒長。如今的你和當初的薑清慈，又有什麽區別？”

    然後直接抬腳邁大步子，上了馬車後揚長離去。

    柳如鶴回來是在黃昏，被宋丞相灌了許多酒，醉醺醺的，臉通紅，是被宋婉領著右相府裏的下人送回來的。

    薑清慈讓人把柳如鶴扶下去，宋婉熱絡地上前要來挽柳如煙的胳膊：

    “我聽柳將軍說，如煙妹妹也生了病？”

    一聲甜膩溫婉的“如煙妹妹”，嚇得柳如煙一抖，手裏的茶壺險些沒握穩，茶水濺到薑清慈上。

    他匆忙瞥了一眼薑清慈，掏出來手帕扔給，不著痕跡地避開宋婉的作：

    “宋姑娘要喝什麽茶？”

    “如煙妹妹看著來就好，我不挑的。”宋婉了冷遇，也不惱，大大方方地對薑清慈施了個禮，落座，規規矩矩地直了脊背，眼睛晶亮亮的，“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問問你，柳將軍他喜歡什麽樣的子？”

    “噗——”

    薑清慈剛口的茶沒忍住噴了出來。

    宋婉不好意思地笑著：“是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薑清慈抿著憋笑，借著帕子的作做掩飾，搖搖頭：“宋小姐不用自責，你沒說錯什麽話。”

    柳如煙言又止，麵難：“我……哥目前沒有家的打算，想先建功立業。”

    “我知道。”宋婉雙手疊搭在上，也沒有被婉拒了的惱，坦坦道，“柳將軍今日在相府就和我和我爹說過了。”

    “那你？”

    “可是薑丞相當初拒絕我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他不還是收了你嗎？”

    正準備看熱鬧的薑清慈忽然被，有些心虛地鼻尖。

    宋婉歪歪頭，看向的眼神並沒有責怪，時間過去這麽久，已經能很坦地將自己曾經的心事宣之於口。

    喜歡上幾個風霽月的人很正常，雖然求而不得會憾，但也不會終生為其所困。

    人生很長，要多再追幾個驚才絕豔的人。

    “如煙妹妹，你就跟我說說嘛，我試試，如果真的求而不得，我會自己放棄的。”

    “不是，這不是喜不喜歡什麽類型的子的問題。”柳如煙一個腦袋兩個大，手忙腳地辯解道，“有沒有可能，大概，也許，喜歡的是男人。”

    宋婉沉默了。

    眨眨眼，顯然有些沒從這巨大的信息量中回過來神，又開始追憶起自己坎坷的路。

    心悅薑清慈時，被他以“功業未建，無娶妻的想法”給拒絕。

    心事第一次被拒絕，然後惱怒瞄上了他的頂頭上司顧宴禮，見他容貌出眾，也是自己的那一款，便答應了那場婚約，卻沒顧宴禮卻是個奪他人外室的登徒子。

    好容易從這兩樁過往中走出來，心想著文靠不住，那便武。

    於是在父親有意撮合和柳如鶴時順水推舟，送喝醉酒了的柳如鶴回來，順便想從柳如煙口中再打探一些消息。

    得到的卻是這樣的晴天霹靂。

    剛振作起來的心此刻雪上加霜，宋婉徹底陷了沉默，最後失神落魄地離開。

    薑清慈無奈地和柳如煙對視一眼，聳聳肩。

    從年尾到第二年年初，朝廷上下大小員都在布宴，薑清慈對外宣稱是“守孝”，湊不了熱鬧，隻能宅在府裏拉著人打麻雀牌。

    打牌打輸了心不好，就讓薩楚日過去王府再給顧宴禮上放一箭。

    攪和得王府整日裏犬不寧。

    顧宴禮心不爽，便也看不下去沈確過得安生。

    自從那日說要給他選秀後，便隔三差五地送過去歌姬舞。

    有時是直接躺在床上，他便沉著臉讓太監連人帶床一起扔出去。

    有時是喬裝宮湊過來送吃食，了下白犬就突然往他上，他幾乎是條件反地彈坐起來躲開宮的作，讓人將昭華殿裏所有的宮全部換了太監。

    沈確一個腦袋兩個大，這個昭華殿他是半點兒待不下去了。

    沐浴過後便要去相府爬牆。

    “陛下，屬下有要事稟報。”十月神嚴肅地走進來，對他抱拳行禮道，“屬下已經查過了，方才那個宮端進來的梨花羹裏下了催藥。”

    “我們順藤瓜，在冷宮找到了殘渣，經太醫研究，和薑丞相當初在接風宴上被人下的藥是同一種藥。”

    沈確腳步倏然頓住，回頭看那方桌案，眸森然：

    “是皇叔送過來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