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薑清慈的那十年來,他見過幾次,也見過在兩人曾經互啃的宮道上站著發呆。
有心打扮了的宮故意在那裏徘徊,見走進來便會上前行禮。
笑著說們今天的妝很好看,然後們便紅了臉,回去的路上像一群很有活力的小鳥兒,興地說著“薑家郎君今天也很溫”。
他躲在暗看著,莫名生了豔羨,心裏便記住了一句話——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
他住的地方是個冷宮,冷宮隔一條宮道是陳人的院子。
他經常會看見陳人故意穿得很單薄,長發剛洗過後漉漉的,半幹不幹,微敞著領口,隻等父皇駕從門前經過,故作不經意地垂下頭,跌坐在駕前,不勝弱地仰頭向父皇看去,道一聲陛下萬福。
父皇便會讓人停下,拉著陳人上轎,當夜就宿在陳人宮裏。
於是他又學會了一句話——男人會撒,人魂會飄。
但是撒好難。
他已經習慣了踽踽獨行,不是低眉順眼就是兇地嗆回去,然後再挨一頓打。
那天晚上,他洗完澡後對著鏡子,手指放在角,出來笑,然後將襟拉開,裝可憐。
也好難。
屢戰屢敗,他把自己蜷在角落裏,胳膊蓋過腦袋,隻出來眼睛,他記得以前說過,他的眼睛很漂亮。
明明知道隻是一句禮貌話——對誰都會這樣說,但對著鏡子回想起來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心跳加快。
年的如條般,忘了是什麽時候開始,開始更頻繁他的夢。
和以往的那些夢都不一樣,夢裏躺在他下,玉橫陳,手臂攀著他的脖頸,吻在他的上,手掌著他的腰腹,往下。
再然後,他便醒了。
他紅著臉打來冷水,洗了洇了的,然後鑽進藏書閣裏讀那些聖賢書。
聖賢書讀完又轉佛經,清心咒大悲咒都過了一遍,他不斷在心裏警告著自己不要這樣。
這樣不對。
但那些東西他都看不懂,一讀就犯困。
他就又想起來和他說過,顧宴禮文采斐然過目不忘,做文章也經常得先生賞識,寫字也是極好看的。
過目不忘嗎,他也可以的。
無數個夢到的夜裏,他將藏書閣裏的那些書都記在了腦子裏,想著會喜歡什麽樣的人,然後往那個方向不斷靠近。
顧長安看了他的文章,來信說他如果生在尋常百姓家,日後定然是狀元之才,一路青雲直上。
同時送來的還有顧長安寫的那些酸詩,字裏行間寫進了宮外的自由,還非要他寫出來滿滿兩大張誇他的話。
也是在那時候,他認識了劉聞。
那時候陳八山還在父皇的朝中任職,他舉賢任能,向父皇推薦了當時玄機閣的閣主,劉聞的父親劉玄。
劉玄每次進宮的時候,會帶上劉聞和他的姐姐劉瑛。
他們也好煩。
宮宴上劉瑛對薑清和一見鍾,劉聞就幫著劉瑛整天在宮道上堵下朝。
今天送點心,吃了,說好吃,劉聞嘿嘿一笑說:
“那可不,我姐親手做的,你要是給我當姐夫,以後天天吃。”
嚼點心的作停了下來,看了眼手裏的點心,遲疑地問:“不當你姐夫還能吃嗎?”
然後他就看著薑清慈走後,劉聞抱著點心在宮道上哭,一邊哭一邊嚷嚷他要是不能幫他姐追到薑清慈,他就會挨揍。
他心裏鬆了口氣,心想還好不喜歡子,於是又記住了一句話——喜歡吃好吃的點心。
他一個人活得很糙,那些致的點心他不會,每天有口飯吃能活下去就夠了。
想了想,他便湊過去,捅捅劉聞的肩膀說:
“你能不能讓你姐姐教我做點心?”
劉聞哭得更大聲了,鼻涕泡都出來了:
“點心是我做的!!我姐隻會舞刀弄槍揍我,本不會做點心!”
對著他,劉聞大吐苦水,說從小到大劉瑛是怎麽榨他的,一人一包紅櫻桃,劉瑛能有一包半,多的那半包是搶他的。
他其實不想聽的。
劉聞真的好吵啊,還哭得好丟人,他從來沒見過這麽能哭的男人。
但他又想著,隻要他聽了,劉聞就能教他做點心,便不得不在旁邊給他遞手帕眼淚。
好在劉聞倒完苦水後還是很講義氣的。
劉聞教他做點心,他幫劉聞寫功課,然後劉瑛發現了,還讓他幫寫詩給薑清慈。
他告訴劉瑛說薑丞相不喜歡子。
劉瑛皺眉沉思片刻,大手一揮扔給他一塊金子:“我不信。”
他就隻能老實地寫詩。
終究還是紙包不住火,替寫的事被老閣主發現後,姐弟倆挨了一頓打,卻很講義氣地沒把他供出來。
後麵就變了他給他們藥,劉聞繼續教他做點心,他模仿劉聞的筆跡繼續幫他寫功課,劉瑛幫他教訓仗勢欺人的太監。
後來也不知道劉瑛從哪兒看到的桃園三結義。
想一出是一出,拉著他們兩個在冷宮裏拜把子。
劉聞把香在香爐裏,沒留心把頭發燒焦了一撮,卷卷的。
從離開後再也沒笑過的他,第一次笑了。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劉聞給他遞過去手帕,問他有沒有想過離開這座皇宮。
想過,以前是想過的。
顧長安來信裏的那些酸詩他其實也很向往,可是這裏有,隻要他在這裏,總有一天能等到。
後來他還是在劉聞姐弟倆的幫助下出了一次宮。
那時候他第一次知道,宮牆之外的世界原來真的很大。
他們三個在醉風樓喝酒的時候,正好能看見騎馬倚紅橋,滿樓紅袖招。
打馬長街走一圈兒,就是擲果盈車。
在無人注意到的時候,他扔了一枝花,堪堪被抬手接住,反手在了鬢角。
玉容玉冠好,意氣風流,看得他心尖兒發。
劉瑛撐著下慨說:“真想把薑丞相直接搶回家裏做夫君啊。那張小臉兒可真俊俏,肯定適合被吧?”
劉聞了脖子說:“姐,他是朝廷命啊,強搶朝廷命是要被誅九族的。”
他坐在旁邊,腦子裏全是被反在下的那個夢,沒由來地,耳尖又紅了。
然後便又看見旁邊騎馬並行的顧宴禮。
顧宴禮對出來手,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一掌打下他的手掌,抬手扶好鬢角的花枝,顧宴禮也抿輕笑著搖頭,彈了一個腦崩兒。
他定定地盯著那隻扶花枝的手,恍然有一種的手指扶在他上的錯覺。
真下流啊,他在心裏對自己譴責,下流又骯髒,如果知道了,肯定會討厭他。
心裏這麽想著,眼睛卻像貪婪的毒蛇,死死盯著的影遠走去。
對的執念大概就是那時候產生的。
對顧宴禮的嫉妒大概就是在那時候深化的。
顧宴禮能和並排而立,他卻隻能在夜深人靜時抑著息,一邊想著一邊自。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會到頭呢?
他不知道。
有顧宴禮在邊,他都不知道還會不會來找他。
顧長安又寫來信,問他要不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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