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訣別七裡峒,苗族祭壇。
新的一天,彷佛連照在祭壇平臺上的,覺起來似也有一種嶄新的味道。鬼厲和小白站在半山上祭壇前的平臺上,著山下那片被戰火過的土地。
到可見的殘垣斷壁間,苗人百姓進進出出,從高看下去,他們就像為了自己家園忙碌的螞蟻。
小白嘆了口氣,轉頭對站在旁的鬼厲道:「你可想好了,十萬大山裡的怪,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鬼厲神不變,道:「我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
小白聳了聳肩膀,微微苦笑搖頭,正在這時,旁邊一陣「吱吱」怪,二人轉頭去看,卻是小灰跑了過來,隻是跑的姿勢有些古怪。
片刻之後,二人目不期然同時落到猴子的雙手上,小灰一手一個,兩邊都拎著一個大大的袋子,正是苗人用來盛酒的大酒袋。
鬼厲怔了半晌,慢慢轉頭向小白看去,小白苦笑道:「你莫要看我,我也不知道。」
小灰很快跑到近,看它神,與主人和小白心思重重的樣子截然不同,顯然大是興,直笑的合不攏,酒香,從它手中那兩個大酒袋中散發出來。那兩個酒袋鼓脹脹的,看來是裝滿了苗族烈酒,與前幾天鬥酒時隻殘留了一小袋大不一樣。
昨日在鬼厲、小白與大巫師細細商談的時候,猴子小灰待在那森森的祭壇中實在無聊,猴活潑,如何能夠忍耐得住,便悄悄溜了出來。而鬼厲那時候心思重重,又驚又喜,竟然也沒發覺小灰溜走。
小灰不知不覺想起那日喝的酒,酒癮大,便溜到山下七裡峒去了。激戰過後,苗人家園破碎,正是忙時候,再加上小灰看去不過是一隻灰猴子,如何會有人注意,幾番搜尋之下,趁著混,居然被猴子在廢墟中找到了兩大袋還未開封的烈酒。
昨天一個晚上,也不知道小灰把這兩大袋酒藏在什麼地方了,今日一早,看到就要離開的時候,猴子這才跑出去將這兩大袋酒拖了回來,顯然打算這一路上好好品嘗了。
隻是此刻看到主人鬼厲和小白臉都有些古怪,小灰有些疑,猴目睜開看這二人,過了片刻之後,小白掩輕笑,對鬼厲道:「算了,你答應了苗人這麼一件大事,就算拿……呃,拿他們兩袋酒,也不算什麼!」
話未說完,自己倒先笑了起來,鬼厲搖頭,慢慢轉過去,隻剩下小灰瞪著猴眼,看看小白,又看看鬼厲,放下一隻酒袋,空出一隻手抓了抓腦袋,頗有些迷的樣子。
祭壇深,苗族族長圖麻骨與大巫師相對而坐,周圍更無他人。
圖麻骨沉默許久,大巫師也沒有說話,空氣中飄著一令人窒息的氣氛。終於,圖麻骨臉變化,似乎終於忍不住,道:「大巫師,你傷的這麼重,為何一定還要跟這兩個中土人走?」
大巫師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剛纔不是對你說過了。」
圖麻骨恨恨道:「黎族搶了我們聖,我們豁出命也要奪了回來,何必再去求外人相助?」
大巫師搖頭道:「你錯了。」
圖麻骨一怔,道:「什麼?」
大巫師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若真是黎族搶了我們聖,我也不用如此擔心,怕隻怕……唉!」
圖麻骨不解,道:「大巫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巫師道:「你還記得我們苗族代代相傳的那個妖傳說麼?」
圖麻骨臉大變,驚道:「難道那個傳說是真的?」
大巫師苦笑一聲,道:「本來就是真的,當年玲瓏娘娘犧牲自己將妖封在鎮魔中,命後人絕不可讓五件妖聖同時回歸鎮魔。但時至今日,五件聖已然全部丟失,隻怕真的就是妖復生之徵兆了。」
圖麻骨臉上神變幻,他為苗族族長,自然知道那個傳說的分量,但過了半晌,他還是忍不住道:「大巫師,如此況下,你更不能離開這裡才對,萬一……有你在,我們族人也安心一點。」
大巫師默默搖頭,道:「我這條老命,最多不過再有三十日的壽了。」
圖麻骨子一震。
大巫師嘆息道:「其實我又何嘗願意離開,我這一去,隻怕就是要客死異鄉。但如今南疆五族各自分裂,人才俱都凋零,萬一我所料不錯,隻怕無人可以應付危局。那個中土年輕人雖然歲數不大,但懷異,邊那黑棒,煞氣之重,邪氣之大,實乃我生平僅見。不過最重要的,卻是……」
他意味深長地了一眼圖麻骨,低了聲音,低聲道:「最重要的,卻是號稱萬火之的『玄火鑒』,就在他的上。」
圖麻骨大驚,道:「什麼,這東西不是在焚香……」
大巫師以目示之,圖麻骨會意,住口不言,但眼中驚訝之,卻是有增無減。
大巫師緩緩道:「當日他第一次與我見麵時候,我後犬神石像即有異兆,聖火更有警示,而兩件妖聖黑杖和骨玉俱都不安,若非當年鎮妖之無上聖『玄火鑒』,更無他。至於這聖怎麼會從焚香穀中流失出來,我就不知道了。」
圖麻骨沉默不語。
大巫師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其後我在說話間,故意將玄火鑒的來歷說出,那二人果然吃驚愕然。特別是說到『八兇玄火法陣』時候,他二人更是臉大變,想來他們必然與這法寶法陣有關係。」
圖麻骨長長的出了口氣,顯然這些話都是他原先決然沒有想到的。
大巫師淡淡道:「你也知道,我們苗族歷代流傳下來的傳說,隻有這玄火鑒和八兇玄火法陣才能鎮妖,如今先不說玄火鑒不在我們手上,就是我們從那年輕人手中搶了過來,隻怕也無人可以驅,而且還有那詭異莫測的八兇玄火法陣,更加無人知曉。所以,在這等勢下,那年輕人實已是我們南疆眾生的唯一指,我就算客死他鄉,也是要跟他前去,隻希在臨死之前,能救他那朋友一命,盼他看在這點分上,他日相助我苗族上下。」
圖麻骨微微抖,年老的臉龐上皺紋深深,不知不覺間,悄悄滲出了一點淚珠。他對著大巫師,慢慢伏下了子,把頭在冰冷的地麵。
大巫師笑了笑,神也有幾分淒涼,道:「我走之後,你們也不必掛唸了,若那年輕人有心,想來會將我的骨送回故鄉。這裡的事,就全靠你了。」
圖麻骨沒有抬頭,低著聲音,微帶哽咽,道:「大巫師,你放心就是。」
大巫師悠悠道:「我這一去,也就是個死,其實也算不了什麼。但你在南疆,來日波兇浪急,其他四族不知天高地厚,看我苗族失勢,隻怕難免落井下石;而十萬大山之中,妖隨時可能復活,浩劫將臨,你肩負重擔,自己也要多保重。」
圖麻骨咬著牙,答應了一聲。
大巫師慢慢站起,向周圍了一眼,忽然又道:「若將來真的勢危急,雖然這七裡峒乃是我們苗族世代居住的地方,但也並非不可捨棄,隻要人在,將來就有希。」
圖麻骨麵又蒼白了幾分,慢慢道:「是。」
大巫師長嘆一聲,緩緩向外走去。
當那個佝僂的影,在圖麻骨的攙扶下,後跟著鬼厲和小白,從山腰祭壇上走下來的時候,並沒有多人注意到。
但隨著腳步聲,已不知道多久沒有出現在七裡峒街道上的大巫師的影,終於被苗人注意到了,隨著一聲聲帶著驚喜的呼喊,越來越多的苗人丟下手中的工作聚集過來。
大巫師微笑著,不住向周圍的苗人揮手,但卻始終沒有停下腳步,一直向著七裡峒的出口走去。
終於,苗人漸漸覺到了不對,人群之中,開始有人大聲用苗語呼喊,鬼厲與小白雖然聽不大懂,但想來也知道苗人呼喊的是什麼。
大巫師的臉似也有些淒涼,布滿滄桑的臉上,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分明是一種悲傷。
隻是他依舊沉默。
隻是揮手。
慢慢走遠。
圖麻骨也停下了腳步,站在人群前端,默默地凝著那個佝僂的背影。
人群中驚呼哭聲音此刻已然響一片,許多人驚慌失措,更多的人已經向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老人跪了下來。
走在大巫師後的鬼厲,默默向那個老人看去,赫然發現,那個蒼老的臉龐上,不知何時,淚水橫流。
終於,走到了通往山穀外麵的那條通道,背後的哭聲已經響徹整個山穀。
老人的開始微微抖,忽然,他猛的回過來,再一次的,眺這片土地,這片山穀,這片天空……
遠的苗人驚呼著,許多人驚喜的從地上跳了起來。
然而,下一刻,大巫師閉上眼睛,像是要把這片土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刻在心中一般,皺了眉,又一次轉過了子。
山穀中,突然一片寂靜。
無數道目,彷佛在後無聲地吶喊!
大巫師麵上輕輕抖,慢慢的、慢慢的踏出腳步,消失在那條通道裡。
七裡峒中,一片沉寂。
許久之後,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哭出聲來,片刻之間,整個山穀裡一片悲泣之音。
十萬大山。
穿過黑森林,再翻過七座險惡山脈,就是一座終年黑氣環繞、風呼嘯的高山。而在這座禿禿的、沒有一棵樹、一草的高山之下,赫然有一個大。口高三丈,寬丈五,終年不停地有風從中呼嘯而出,更夾雜尖銳異響,彷佛是某個狂怒靈魂,在永不停歇地咆哮著。
口正中,端端正正地立著一座石像,如真人大小,看去正是個麗子,麵向鎮魔深,默默佇立。終年呼嘯冷的風,永不停歇地吹在石像之上,發出低沉的聲音,就像是狂風暴雨中,那一麵脆弱的、遮擋風雨的木板。
隻是,卻彷佛永不退!
一黑的巫妖,此刻就站在這座石像之前,默默地凝。
他邊的那條惡龍,似乎對這座石像也特別畏懼,下意識地遠離,東張西一會,了一聲,放開四足,向高山之上跑了上去。不久之後,就消失在黑氣之中。
冰冷刺骨的風,拂巫妖的黑衫,在這片荒涼景之中,這個人似乎也漸漸顯得虛無飄渺起來,帶著一不真實。
他就這麼一直著,許久許久,久到了連金瓶兒都開始懷疑這個黑人究竟是不是也變做了石像。
從那座黑森林中僥倖逃生,同時意外地在那座懸崖巨巖下發現了一把深深巖的殺生刀,令金瓶兒約猜測,難道鬼王宗的大將殺生和尚竟然比自己更早就進了這裡?
隻是殺生刀雖在,殺生和尚卻不見蹤影,人去法寶在,這危險可想而知,隻怕殺生和尚多半已遭不測。十萬大山裡,當真是步步殺機。
但金瓶兒沉過後,卻還是暗中追著巫妖腳步跟了上來。一路上知道了巫妖有異,更加小心翼翼,毫不敢大意,更不敢隨意接近那個黑怪和那條惡龍,加上巫妖多半以為這後追蹤之人已死在黑森林中,居然也沒發覺後的金瓶兒,就這樣讓金瓶兒一直跟蹤著來到了鎮魔古之前。
此刻金瓶兒伏在遠一個小山包後,遠遠地著那個黑影,忍不住開始懷疑這個黑人難道要在這個人石像前站上一輩子麼?
從到達鎮魔到現在,巫妖已經一不地凝著這個石像超過四個時辰了。
就在金瓶兒無聊的快要閉上眼睛睡著的時候,巫妖的影終於了。金瓶兒神為之一振,連忙仔細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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