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收魂僥倖逃得命的眾人，在歇息之後，或沉默不語，或留下幾句安的話，然後都一一離開了這個腥恐怖的地方。這世之中，誰的命不是命，誰又管得了誰的命？每日每夜，每個陌生僻靜的地方，不都上演著同樣一幕幕生離死別麼？

週一仙和小環也離開了那裡，妖的窩腥臭噁心，實在不是人呆的地方。他們勉強將野狗道人的從妖窩裡搬了出來，放在剛剛進山林的那空地上。

野狗道人的，似還是微溫的，隻是，終究是那麼緩緩涼了下去。

週一仙眉頭皺著，坐在一旁，搖頭嘆息，小環則跪在野狗道人旁，哽咽哭泣。

夜風蕭蕭，吹樹梢搖晃，暗影中，神的黑人將剛才的一幕都看在眼中。儘管對他來說，要除去那兩隻妖不過舉手之勞，但他彷彿是冷的一般，從頭到尾都站在黑暗默默看著。此刻，他的眼神從小環上打量著，又轉移到週一仙的上。

半晌，隻聽週一仙低聲道：「好了，小環，他他畢竟死了，我們找個地方安葬了他，讓他土為安罷。」

小環子抖了一下，哽咽之聲更大，忽抬頭對週一仙哭道：「爺爺，你不是什麼都知道麼，不如你想個法子救救他罷？」

週一仙苦笑一聲，道：「我又不是九幽閻羅，更不是天上神仙，這等起死回生的法我哪裡會知道？」

小環哽咽道：「可是道長他是為了救我們才死的。」

週一仙嘆了口氣，目移到野狗道人臉上，點了點頭，道：「說起來，我以前也是看錯了他，未想到似他這般的人，竟然也會有真真。唉，可是現在說什麼也遲了。小環，聽爺爺一句話，我們好好安葬了他罷。」

小環木然，隻有臉上淚珠不停掉落下來，一滴一滴，打了野狗道人的手心。

影，那黑人目閃爍，卻並無毫傷痛憐憫之，在他眼中，這世間人彷彿都是一幕幕活劇一樣，隻有他在一旁冷冷觀看。

週一仙起，四下查詢，隻是這荒山野嶺的地方，哪裡能夠找到什麼趁手的東西。找個半天，他也隻能隨手扯了一木回來，在地上翹了幾下，卻隻不過許泥土翻出，如果要挖坑埋人，天知道要挖到什麼時候去了。

難道連好好安葬這一點也做不到了？

週一仙棄長嘆，臉上有的出現了一滄桑之。嘆息之餘，他回頭看去，忽然皺起了眉頭。隻見小環不知何時已經止住了哭泣，去臉上淚痕之後，竟也是找了木，在野狗道人邊打掃起來，將一眾枯葉散枝全部都掃的遠遠的。

週一仙起初還以為小環料到挖坑艱難，所以是想初步整理一下野狗道人邊地麵周圍便罷了。不料這越看下去越不對勁，小環將野狗道人周圍掃出了一個半徑五尺左右的圈子，便棄了木，緩緩走了回來，麵上了幾分悲痛之，卻又多了幾分毅然。

週一仙眼見小環似乎臉不對，向前走了幾步，道：「小環，你做什麼？」

小環低聲道：「我要救他！」

此話一說，週一仙大吃一驚，便是暗那黑人，子也為之一震，目立刻盯在小環上。週一仙愕然道：「你說什麼？」

小環聲音依舊低沉，但說出的話卻十分清楚明白，道：「我要救他！」

週一仙搖頭急道：「是，小環，我明白你的意思不，不是這個，我是說，你用什麼法子救他？」

小環手將野狗道人擺正，雙手卻擺做一個頗為奇怪的樣子，過肩舉起，一手向天，一手掌心握拳，同時口中道：「道長他是為了救我們才死的，我、我不能什麼也不做。」

週一仙眉頭越皺越，看著小環接著又把野狗道人的兩隻腳放直，將右腳放在左腳之下的時候，他的麵更是難看，突然大聲道：「你是不是瘋了，小環，難道你想用『收魂』？」

小環默然片刻，低聲道：「爺爺，我隻知道這個東西，或許、或許它真的能救人一命？」

「放屁！」週一仙第一次對小環如此聲俱厲地大聲嗬斥了出來，「你在胡說些什麼？那『收魂』雖然有收羅魂魄之異能，但此法從來就是旁門異，兇險難測不說，驚擾遊魂，更是大犯幽冥鬼界的忌，你不想活了麼？還有，這法從來都是用在活人上，氣息尚存則魂靈即在，有此本方可施法，對一個死人你怎麼做？他氣息斷絕則魂魄必然散滅，你縱然有這異，又去哪裡找他的魂魄，莫非你要去九幽地府之中無窮無盡的鬼魂中去找麼？」

黑暗中，那一雙眼眸閃閃發亮，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麼令他不可思議的事。

小環眼眶一紅，哭道：「爺爺，他、他剛死不久，或許魂魄就在附近，還有希也說不定。再遲上一時半會，就真的沒救了。」

週一仙臉發白，大步走到小環前，一把將拉了起來，沉聲道：「小環，我告訴你，你不要妄想了。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當年你憑著自己本事，將你那個金瓶兒姐姐將散盡的魂魄給收了回來，但是我告訴你，那次和現在不一樣。我再說一遍，這法是要對活人用的，而且此等鬼道異，大損德，當年你不過救助金瓶兒一次，便已經自損壽一年。如今你要是再來的話，對這個死人施法，能否功難說，你自起碼先毀了道行基，壽隻怕要去二十年以上。你想清楚了麼？」

最後幾句，週一仙幾乎是用吼的說出來了，小環一時也怔了，花樣年華，說不怕死那是胡扯，隻是麵對躺在地上的野狗道人，無論如何難以自，但一想到那恐怖後果，竟彷彿也是不過氣來一般。

場中的氣氛一時僵住了，過了片刻，週一仙放緩了語氣，聲道：「小環，命由天定，任誰也改變不了的。想來是老天要野狗他今日死的，我們好生安葬了他，也算是對的起他了，好不好？」

小環臉上神變幻，不時有掙紮表掠過，許久之後，忽抬頭道：「爺爺，他的命數不是老天定的。」

週一仙看著小環臉，心中一沉，乾笑了一聲，道：「什麼？」

小環長吸了一口氣，決然道：「道長的命數，是他自己定的，是他自己不顧一切要衝來救我們，這纔不幸過世的。若是他轉離去，這天下哪一不是他能安立命的地方。」的臉有些蒼白，有些傷悲，低聲道，「所以，他是為我們而死的，沒有他，我們也早死了，哪裡還能在這裡談論什麼壽？」

向週一仙，週一仙不知怎麼，卻移開的眼，「爺爺，我要救他。這法再兇險，也比不上他剛才為了救我們所遇到的厲害罷？」

斬釘截鐵地道。

週一仙知道心意已決，不能更改，隻得仰天長嘆。而黑暗中那人，此刻一雙眼眸都在小環上，閃閃發，奕奕生輝。

※※※

樹林之中，此刻正是夜深時候，氣大盛。

微裡，那一場詭異的法，慢慢展開。

第一滴鮮，從小環白皙的胳膊上割開的口子裡滴落，緩緩落在野狗道人的旁，隨即，小環繞著野狗道人，用自己的鮮，在野狗道人旁滴落下來，看手腕緩緩搖，滴落的鮮在地麵上，慢慢形了怪異的圖案。

林之中，隨著那紅圖案的漸漸形，開始傳來鬼哭聲。週一仙站在一旁看著，眼角微微搐。而在影之中觀看這一幕許久的那個黑人，此刻忽然也皺起了眉頭。

這一幕，他竟彷彿在什麼地方看過一樣！

大巫師……

那黑人竟是不由自主的，子微微發抖了一下！

小環現在所佈的陣，顯然與當日在狐岐山大巫師救碧瑤時有幾分相似，但在小環繞行一週之後，法陣形，那黑人已然看了出來，小環所布法陣與大巫師當日還是有所區別。別的不說，單是陣法規模便小了許多，或許都是以鮮為，而小環自一人割脈求，自然無法與當日大巫師相提並論。

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小環所布法陣，圖騰式樣也遠比大巫師當日所做簡單的多，但饒是如此，一圈下來，小環也已經是搖搖墜，麵蒼白了。

週一仙一言不發，上去扶住了小環。小環有些虛弱，回頭沖他微微笑了笑，然後緩緩在陣法頂端，也就是野狗道人頭顱前方三尺，盤坐了下來。

幽幽林之中，霍然一聲鬼嘯憑空而起，瞬間整座樹林異嘯連連，氣鋪天蓋地席捲而來。風陣陣，從四麵八方吹來，將周圍樹木吹得搖擺不定，所有的樹枝影背後，彷彿都有無數冷冰冰的目注視著這裡。

小環麵肅然，緩緩閉眼，一雙白皙雙手合在口，口中低低念頌著神咒語，片刻之後，修長的手掌在口展開，慢慢放下，放進了前泊圖案之中。

環繞在野狗道人周圍的鮮圖案頃刻間突然全部亮了一亮，全部的鮮像是突然得到了生命，在圖案之中開始流轉起來。與此同時，小環臉上原本蒼白的臉裡，突然多了幾分詭異黑氣。

風越來越盛，整座林此刻都似乎暗了下來，隻有這法陣之中開始閃亮。活潑流轉的鮮，彷彿最可口的味，將無數幽魂吸引了過來。

週一仙麵上神越來越是擔心，他深知這收魂奇的兇險，試想，尋常人竟要從司地府搶奪魂魄，這該是何等兇險的事。不過小環礙於修行，也不過隻在這座林範圍施法，影響勉強算是不大，想來尚不至於驚那些鬼力高強的冥界護法，否則一個不小心被盯上了，當真是不堪設想。

隻是現在看來，似乎隻是這等樣式的陣法，小環也有點吃不消的覺，但見麵上黑氣越來越重，子也開始抖起來。要知道此番施法，與當年救治金瓶兒並不一樣，金瓶兒魂魄並未散盡，有此為憑收殘餘魂魄，則好辦的多。當日大巫師在狐岐山救治碧瑤，雖然陣法龐大的多，但其實也多靠異寶「合歡鈴」中攝取的碧瑤殘留魂魄，這才憑藉異窮盡九幽地府，生生將殘餘魂魄收了回來。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大巫師一則自油盡燈枯，二來也驚冥界護法，被冥界鬼力反噬，最終隕命而亡。

而此番小環以淺道行，執行這鬼道之中最詭異艱深的奇，且缺最關鍵的魂魄，其難度就算隻是要在這座林之中所有遊魂之找尋野狗道人的魂魄，但其中兇險，已經非常人可以想象了。

那兩隻妖在這裡也不知道害了多人的命，也就不知有多冤魂盤旋此，未能往生。而小環佈下這個陣勢，卻分明正是要取一魂魄這軀之，這如何不讓所有的幽魂為之瘋狂？

一時間，風雲變，無數道若若現的黑氣爭先恐後地沖向小環，而小環麵上痛苦之越來越重，麵幾乎已完全被黑氣籠罩起來了。

看這樣子，隻怕小環堅持不了多久了，但不知怎麼，竟是始終不肯放棄，那麼多冤魂鬼氣在邊盤旋，或鬼哭狼嚎，或哀求不休，或兇狠相，林林種種，這世間痛楚絕所有惡，都彷彿要刺腦海一般，可是小環竟仍是在苦苦支撐，以本殘存一點靈力，在無盡冤魂之海中找尋著。

這一次失敗，隻怕就再無機會了！

週一仙已經急的滿頭是汗了，但又不敢驚擾小環，隻得滿地走，唉聲嘆氣。而黑暗影之中的那個人影，雖然周圍都是鬼氣森森，但他卻似乎完全不在乎，相反那些鬼氣都似乎有些懼怕於他，離他反而遠些。此刻黑人的目，一眨也不眨地著小環，竟是不由自主地為之點頭，許久，輕輕傳來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怎麼可能，這個年輕子竟然在鬼道上天賦如此之高這般況下，竟然還能苦撐。若有鬼道明師指點，假以時日，那還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