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為何，顧月對津渡問出了那句‘你是誰’——有可能是想在皇帝面前避嫌，有可能是故意氣津渡的，也有可能是真的不記得了。

顧休休一時間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緣故，但不管是哪個，都有些幸災樂禍。

希津渡能給顧月自由，給顧月幸福，但不代表就看得慣津渡這樣的行事。

若是讓津渡直接帶走顧月，顧休休會覺得便宜了津渡——誰津渡整日一幅運籌帷幄的模樣，連阿姐都設計，就算顧月傷得不重，那到底也是被傷到了。

顧休休握住有些冰冷的手，解釋道：“我怕娘娘磕傷了腦袋，便想著問一問……娘娘記得我就好。”

顧月一愣，努力回想著近幾日發生的事。

可關于此次永寧寺的記憶，似乎有不缺，忘記了自己為何傷，也忘記了自己在永寧寺的三日里都做了什麼，甚至連那把尺素琵琶都記不清了。

皇帝只覺得人能醒就好了，就算忘記了什麼東西，左右也不是太重要的記憶，忘了就忘了吧。

但津渡卻有些不甘，他能看得出來，顧月是真的不記得他了。

眼神中的迷茫并不是裝出來的——往日顧月看著他的眼神，有意，有克制，有忍，復雜卻又綿綿不絕。

哪怕是多年未見，再次相逢時，看著他時，也不能完全平靜下來。

然而方才顧月看著他的時候，那眼神是陌生的，有些驚嚇，有些退怯，又有些警戒，像是不明白自己寢宮，怎麼會突然竄出一個陌生男人來似的。

津渡確定顧月沒有傷到腦袋，更何況誰都記得，只單單不記得他了。

醫趕來需要些時間，他便借口為顧月檢查的蠱蟲是否完好為由，顧月往床榻邊坐一坐。

顧月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看向皇帝，似是在等他開口，要征求他的同意。

皇帝點頭應允后，才在顧休休的攙扶下，往床榻邊緩緩地挪去。

顧月上穿著白，用手拽著被褥，直到覆蓋到自己的脖子下，將整個都遮掩住了，才抬頭看向津渡：“勞煩……呃，你是太醫院新來的醫嗎？”

聽聞這話，津渡臉都黑了半個度，那雙桃花眸里總算盛著的不是波瀾不驚的溫了，顯出些怒來。

“不是。”

他眸深黯，簡單應答了一句，便俯下去。手下作卻并不暴，仍是輕著，似乎是怕弄疼了。

到底有皇帝在，皇后和顧休休也在一旁盯著，津渡收斂了幾分。只是手輕輕扳顧月的腦袋，指腹落在耳垂上，向輕叩，出耳后大片雪白的。

雖然已是有所收斂，這作還是盡顯曖昧，他喜樂，指尖為練琴，磨出了不薄繭。

此時捻住潤白的耳垂，沒怎麼用力，卻讓人難以忽視耳畔上的那一抹溫熱，仿佛要將灼傷似的，引得止不住微微栗。

顧月有些抗拒旁人靠那樣近，甚至連他的氣息都快滲進了的鼻子里，想要手推他，卻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倒像是心虛似的，略顯矯了。

左右連皇帝都沒說什麼，管他是誰呢。

這樣想著，顧月就板正了，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仿佛將他當做了空氣，任由他檢查察看。

任是顧休休并不懂醫，也瞧出來了，顧月好像……真的把津渡忘記了。

那神，那臉上的微表，完全不像是喜歡過津渡的模樣。

津渡在顧月耳后發現一顆小紅痣后，作倏忽一頓，俯下的微微僵住，似是繃的弓箭，又很快松垮下來，顯得很是無力。

顧月實在忍不了那陌生的溫熱氣息，輕聲詢問道：“……好了嗎？”

津渡見那略顯煎熬和防備的神，松開了手，向后退去：“好了。”

他的嗓音，聽起來有些傷。

但顧休休卻并不怎麼同他，說到底顧月傷是因為他，若真是找不回記憶，便要重新考慮津渡帶顧月離開的事了。

顧休休比誰都希顧月得到自由。

原本是覺得顧月與津渡兩人相互傾心，就算津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要顧月沒有大礙，只要顧月還喜歡他，便不會從中阻攔。

然而現在，顧月忘了津渡。

如果顧月一直記不起他，那津渡對于顧月來說，無異于是另一個囚籠，只不過是津渡以為名，畫地為牢。

津渡可以用蠱幫顧月假死離開，但沒有了津渡，顧休休也可以想辦法幫顧月得到自由，就算過程要更為復雜，艱辛。

思忖之間，醫已是趕到了。

顧休休幾人都給醫讓開了位置，醫旁還帶了個挎著藥箱子的藥——準確來說，是個扮男裝的藥——形單薄，口大抵是束了裹布，但還是比男人要微隆起些。

更何況長得太過秀氣了，一雙杏眼又大又明亮，臉頰有些嬰兒，只看一眼，顧休休就確定了藥是個子。

往日顧月曾提起過這位醫和藥，他們其實是祖孫兩人，醫姓林，可以說是北宮中最有名氣的醫了。

他的名氣不但現在醫上，還有他跌宕起伏的悲慘人生上。林醫三歲喪母，十歲喪父，十二歲拜名醫圣手門下，十六歲出師，與師兄一同進了北宮做醫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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