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想法，卻不好在小柳氏麵前說，免得惹又發起瘋，便道："陛下日益敗壞，將從前的舊人回來服侍，也是人之常。至於那小畫師，以奇技巧獻於上而已，如當年之葉鍾離，有何可懼？"

    皇後時發噩夢，待宮人，他自然也有所耳聞，一眼神繃疑神疑鬼的皇後，將聲音放得更為輕緩："皇後殿下勿多思，多思無益。不如趁這機會多往皇寺走走，聽取佛法，心中有法，則一切心魔，自然退散。"

    柳策業走後，小柳氏到底是否聽記他的勸告，暫不得而知。不過，與儀宮一樣，集賢殿下的直院，這幾日也因司宮臺突然傳出的那個消息而變得人心浮起來。

    聖人蒼山避暑，宮廷畫師必是會同行的，以畫記錄到時的兵或是別的場景，這也是他們的職責。小畫師葉絮雨深得聖人恩寵，自會跟隨聖人同行，但其餘人，誰能去便說不準了。這幾日，除了萬事不關心的方山盡，自姚旭開始，人人期盼自己能夠中選，連原本進行中的外出采風都停頓了下來。那管事的曹宦甚是狡猾，一頭收了姚旭和楊繼明的賄賂，轉頭卻宣布宋伯康帶徒弟隨駕，說這邊采風也同樣重要，要留幹練之人繼續，免得耽誤神樞宮壁畫的推進計劃。

    宋伯康知曹宦是見風使舵之輩，定是為了討好葉絮雨，才作如此安排。可見這徒弟實是自己的福星，來了後，他便可謂事事順心，對自然更是照顧。但宋伯康也非得意忘形之人，此次能夠倒對麵得以隨駕同行，固然是件榮耀之事，但繪製那麵壁畫才是真正的大事，這一點，他時刻不曾忘記。怕被對麵比下去了，更要趁著剩下的這些天抓走遍長安郊外其餘各。兩邊進度不同，自然也就分道而行。如此忙忙碌碌，幾日出行一次，回來整理畫作，展眼，時令七月，過幾日便是盂蘭盆節，接著，聖人的蒼山避暑之行也將到來。

    那邊傳回來消息，行宮灑掃完畢，煥然一，京中有司也做好了準備，得以同行的眾多員和隨駕更是翹首期待，隻等聖人一聲令下。

    這一日大早，宋伯康領著幾名弟子再次出宮。這是他計劃中的最後一次外出采景。絮雨照舊同行。出宮門的時候，遇到了裴蕭元。

    他和陸吾司裏的幾名下屬同行，正宮而來。

    因聖人出行在即，此番又是登基將近二十年來首次外出長安，十衛當中，金吾衛擔負著最直接的保安之責，故韓克讓不敢有半分鬆懈，雖然早已定好出行的護衛計劃，但為保萬無一失，一早，又將左右金吾衛以及陸吾司各主全部宮衙。

    裴蕭元正在宮門附近下馬。一邊是出宮，一邊是宮，猝不及防，二人就這樣撞在一起。

    這是前一次兩人在永寧宅話別後，半個多月來的再次麵。

    裴蕭元知那日搬走後，一直住在宮中仙福殿，這是紫雲宮的配殿，理由是為西王母壁畫作後期潤。皇帝的安排，誰敢多問半句。

    他也知道這些天的行跡，和此前一樣，不是在宮中，或昭文館，或集賢殿，或神樞宮之間來回走，就是隨宋伯康外出采景。

    今日和畫院的同行人一樣，穿件製的上領夏布青，略挽袖至腕，頭戴一頂遮竹帽，帽戴得很低，帽簷遮了大半的臉。

    然而在一隊出行的人裏，他仍是第一眼便到，不由慢下腳步。

    “葉小郎君！”

    劉這時也發現了，欣喜喚了一聲。

    這一嗓子立時將那一隊畫院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來。宋伯康見是裴蕭元等人，忙走來行禮。裴蕭元見仿佛也轉過臉，好似向這邊了，心跳微微加快，麵卻若無其事，與宋伯康寒暄兩句。卻聽他道："過幾日便有幸要隨聖人東行蒼山了，趁還有閑暇，最後一次出城。今日路有些遠，晚上怕是回不來，幸有袁侍安排，今夜可落腳在一員別院。待明日回城，便準備出行了。到時，還要勞煩裴司丞多多照應我直院之人。下在此先行謝過。"說完拱手。

    裴蕭元口中應著話，見劉已上去和招呼了，說這些天都不見人，應說直院有事，所以忙了些。劉又說幾句蒼山行的事，隨後用帶了點討好的語氣道："聽聞從前老聖人每回出行，都會畫師作隨扈圖。這回若也如此，勞煩小郎君，千萬記得將我畫進去！到時我就在裴郎君的側，沾沾他的！"說完，朝拱手作揖，又回頭了過來。

    若也轉過目睛，隨劉向他了。

    裴蕭元一時心跳得極快。

    此時他畔的另外幾名下屬聽到，誰不知這近得聖人青眼的小畫師和上司的關係好，紛紛學起劉的樣，圍上去和套近乎，希到時能自己也到畫中。

    向眾人，仿佛被他們逗笑，抬起手，將下的帽簷往上抬了抬。隨這舉臂的作，袖堆皺在了一起，一截雪腕了一下，接著隨抬帽完畢，落臂，袖飛快舒直，將玉臂又遮了回去。

    "蒙諸位兄弟得起我，若到時陛下吩咐我作畫，一定會將你們畫進去的。"笑地道，態度隨和而大方。

    劉等人無不歡喜，轟然道謝。宋伯康等畫院之人也知葉小郎君和裴蕭元的關係好，見狀紛紛跟著笑，宮門外的氣氛難得如此熱烈而輕鬆，引得幾名宮衛也不停扭頭張。

    此地不容喧嘩，眾人自然知這理，且各自都有事要辦，敘話過後，拱手和辭別。

    終於，裴蕭元等到來。

    隻見的麵上依舊含著方才那未消盡的笑意，目在自己的臉上停了一停，繼續含笑，朝他點了點頭，隨即收目，將帽簷複下來遮住半臉，上馬隨眾人離去，影很快消失在宮門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