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南起宮牆,北臨渭水,自漢朝起,便被圍圈作了皇家私苑。中除有貫連而過的大片山林草場,數十供帝王消閑遊樂的宮殿苑所、亭臺樓,亦設有養馬的天龍廄和坊,豢養虎豹象犀等猛。
不但如此,北府軍的衙署也設在此地,與南衙十衛一道,一北一南,共同拱衛皇宮和長安的安全。
仙榴宮位於當中地勢最高的一片被稱作龍脊原的高地之上,對麵一汪凝翠湖,沿湖陂行出去數裏地,是綿延環繞的林場,位置,而登上當中最高的一座以公主舊號命名的簪星樓,則又能將周圍全部景觀收眼底,可謂是苑當中最佳的一塊地界。
次日,昨夜被落在永寧宅裏的賀氏、楊在恩、青頭等人也到來了。
公主和駙馬婚燕爾,如何晨昏相對,又如何如膠似漆,自不必多說,隻到來此的頭三天裏,二人寸步未出宮門,直到幾日後,方現出現在了附近,或泛舟碧湖,或騎馬遊玩,但無論去往哪裏,駙馬必隨在公主畔,兩人形影不離。如此又過了幾日,駙馬假期進後半程,李婉婉和盧文君也被接了過來。
隨著兩位郡主帶著隨行到來,原本清幽的這個地方一下便變得熱鬧了起來。郡主和婢們秋千,采花,鬥草,從早到晚,孩們的音細語不絕於耳。
再過兩天,安王李誨和郭果兒也來了。
全是十七歲的男,聚在了這個他們此前從沒來過的神仙樂地。姑姑又溫可親,有求必應,每日裏自是笑聲不斷。連原本鬱鬱寡歡的盧文君,慢慢地,臉上終於也開始出了些笑容。
這本就是絮雨將他們都邀來此地小住的初衷,想讓盧文君散散心,這日聽到李婉婉又提打獵,沒等說完,幾人就都眼地來,想必是齊齊商量好,推李婉婉出來說話而已。想著沒幾天就要回城了,便和裴蕭元商議了下,他一口說好,於是應了下來。
盧文君的父親在門下省任職,其族兄盧景臣卻擔任著北府軍將軍的職位。近來或是察覺到朝堂裏的氣氛異樣,知自家兒子不大靈,平日懵懵懂懂,隻知和那一幫衛中子弟吃喝玩樂群毆打架,怕繼續留在南衛裏,不知哪天就會惹禍,先前和長公主商議了下,將盧文忠調到了苑天龍廄裏,他跟著尚乘局的一個奉做事,又就在近旁的盧景臣也著點,好兒子磨一磨子。
盧文忠父係是手握實權的士族名門,母親更是貴為長公主,平日在衛中麵威風,出去了,是連貓兒狗兒都要讓給他讓道的主,突然間份大變,被迫來到苑養馬,幾乎如同被關在了裏麵,不得自由,自是悶悶不樂。這幾天知道妹妹幾人被公主姑姑接來散心,羨慕不已,得知這個消息,趕忙人選出幾匹好馬,親自送去,於是順理章,也加了行獵的隊伍。
翌日上午,天高氣爽,絮雨和裴蕭元領頭,帶著眾人出行。除去李婉婉李誨姐弟、盧家兄妹等人,同行的隨衛、閹奴、婢等自然也是不了,一行數十人,皆鮮怒馬,正沿著湖畔騎馬向獵場方向行去,忽然宮人從後追來報事,康王來了。
絮雨和裴蕭元對一眼,率眾停馬。
康王今日也穿一騎勁裝,銀白馬,眉目颯爽。他帶著幾名護衛和閹奴,縱馬疾馳來到近前,翻下馬,疾行到二人馬前,行禮過後,口裏親熱地喊著阿姐姐夫,說自己早幾日前就想前來拜,又不敢貿然打擾,聽說他們今日帶著安王等人遊獵,便不請自來,希能夠加。
“自阿姐回朝之日起,我便無時不刻盼著多和阿姐親近。如今阿姐婚,姐夫又是弟向來崇敬之人,難得有今日機會,懇求阿姐姐夫,也帶我同行可好?”
康王和寧王府姐弟從前固然算不上經常往來,但與李誨小時是在宮中是一起讀過的。至於與盧家兄妹,在曲江池沉船意外發生之前,關係更是親近。
他說話的功夫,李婉婉和李誨都已下馬行禮。
盧文忠也領著妹妹盧文君向康王見禮。盧文君應是還記恨上次沉船的事,態度冷漠,雖照著禮儀行禮,然而正眼都沒一下康王。康王去渾不在意,隻用盼的目注視著絮雨。
康王突然這樣到來,開口請求同行,不管他私下如何做想,這舉本,除了有些冒昧之外,倒也算不上是多大的不妥。
將來會是怎樣,尚未可知,但如今,康王還是自己阿耶的兒子,的阿弟。便是不給康王麵子,在阿耶的份上,也不好直接回絕。
應好。
康王麵喜,朝著絮雨和裴蕭元再次行禮,隨即翻上馬。
正是草深兔的季節,一行人穿過附近的一片林子,來到一地勢平緩的獵場。
這是昨日裴蕭元親自先行過來選定的地方,目的自然是為保證今日帶出來遊玩的兩位貴的安全。絮雨對獵並無多大興,不打算參與,隻在附近觀。他指揮衛兵將野兔山之類的小獵圍住往中間趕,兩位郡主分別在李誨盧文忠的陪伴下發箭。玩了半日,二人各出幾十發箭,都有收獲。李婉婉因在家時練習箭,箭本就不錯,打中了不衝到附近的山野兔。盧文君的箭不如,隻中兩隻因太過碩跑得不快的山,但也心滿意足,十分高興。
過午,秋熱曬起來,獵場無所遮蔽,二郡主漸熱,開始乏,裴蕭元便命衛兵收陣,一行人回到了搭在附近樹林旁的帷帳裏歇息。在中間一簾紫的帷帳,眾婢環繞服侍,二郡主一左一右地坐在絮雨旁,飲著甜淡酪酒,吃著食,說說笑笑,心極好。
裴蕭元等在附近的一叢樹蔭下。風不時將帳和二所發的說笑聲帶來,他耐心地等著。終於,二郡主在婢的陪同下走出,了們自己的帷帳,開始休息。
他走進紫帳,屏退裏麵剩的人,自己解了束縛了他大半天的蹀躞帶,扯開領,接著,一言不發地攬住腰,帶著,一起倒在了正坐著的一張織滿連珠對鹿花紋的長絨地簟之上。
隻聽他低低地歎了口氣,隨即便閉了眼,一不。
絮雨往他頸下塞了一隻用曬幹的忍冬和瓣填充的小枕。他躺了上去。在他懷中尋了個舒服些的姿勢,靠過去問他:“怎麽了?很累嗎?”
起初他沒應,過了一會兒,就在絮雨以為他真的倦了想睡覺,隻聽到他喃喃地道:“們什麽時候可以回家?”
一怔,見他睜目轉向自己,飛快附耳,用極低的聲音道:“你莫誤會。並非是我不願留們,隻是你阿耶準我的休假也快到了。沒剩幾天了。”
兩位郡主被接來後,不可避免地,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便了。此前的幾日,一直也沒見他對此有任何反應,還以為並沒在意。原來隻是忍著沒提罷了。
忍不住暗笑,隨即,亦附耳回去:“方才已和們說好了。明早就送們回。”
他應當是深鬆口氣,接著,雙臂來將摟住,反在了枕上,低頭待要親時,幄外傳來楊在恩的通報之聲:“公主,康王求見。”
康王帳。待裴蕭元走了出去,對著絮雨,他不再矜持,先是吹捧一番,接著,說自己近來搜羅到幾件奇珍,來這裏前,已派人送往永寧宅了,希能笑納。最後,康王終於晦地道出了他此行的來意,原來是想探聽皇帝的虛實,對群臣如今正議論得厲害的關於太子刺殺駙馬一事,究竟是什麽態度。絮雨推說不知。他也並未氣餒,接著又說,據他所知,昭德皇後當年消失得不明不白,極有可能骨不存。如今的那座陵墓,也隻是一座冠塚。造這一切的罪魁,應當便是柳後和柳家之人。
“隻要阿姐肯助我一臂之力,我願對天發誓,將來,不但要為阿姐和昭德皇後報仇,更要將阿姐奉為我至親至貴之人,保阿姐一生榮華!”
康王信誓旦旦。
裴蕭元出來後,依舊停在方才他立過的那一片樹蔭下。此時二郡主和李誨等人都在各自的帷帳中休息了下去,除去午後風過林子的聲音,耳邊靜悄悄的。
忽然,他的視線被天上正在盤旋的一隻雕影所吸引。那雕兒飛得極高,倘不留意,去便如空中的一隻普通雀鳥。他仰麵了片刻,收目,招手喚來護衛,命守好崗哨,自己便轉,往樹林方向走去。才走到十數丈外的一條被雜草覆蓋羊腸野道上,他便停了腳步,立了片刻,最後,慢慢轉頭,目投向一叢雜木後的一個角落,低聲,輕叱:“出來了!你還躲什麽!”
隨他話音落下,果然,那角落後探出來一張笑瞇瞇的俊臉。
承平朝他走來,歎氣:“我就是怕雕兒會在你這裏泄我蹤跡,故意它離我遠些。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你怎麽來了?”裴蕭元問。
承平揚眉:“裴二,你不會以為北府裏就沒有我的兄弟吧?他們行個方便,又有何難?”
“我是問你,你跟來這裏,意何為?”
裴蕭元皺了皺眉,糾正他那一句或是明知故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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