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上下紅塵

眼下接過信，一看字跡，果然是自家兄長，李曦治一如往常，語氣客氣斟酌，這位兄長初登究天閣主之位時給家裡的信就是這般客氣，當時顯得謙遜，如今李曦明就真人，他還是同一般語氣，便不顯勢利。

李曦明讀罷，暗忖道：

“司勳會，『空應散』。”

『空應散』正是小室山三道道統之一，司家嫡系去修行此道，還特地來說了一聲，要拜自家山門，態度便很明顯：

“他元修畢竟壽元無多，小室山道統培養自家嫡系，說不準會得些機緣，元修真人是想手的。”

“而這一枚棋，一方面通過我家進小室山，另一方面是對我家示好，拜在兄長門下，也是爲今後的司家找助力…”

司伯休的示好對李曦明來說不算壞事，青池是自家背腹所在，目前無疑是越穩定越好，他算了算：

“司勳會纔剛剛練氣，王渠綰已經要築基了，兩人多半撞不到一塊，不過小室山餘下的兩道道統不知去向，未必沒有機會。”

他取出紙筆，寫了回信，讓李絳遷送回去，問道：

“我看你這模樣，可是有什麼喜事。”

李絳遷笑道：

“真人慧眼如炬，觀榭樓臺修，立在承清門，玉庭也建，坐落在玉庭山下，宮室連綿，諸庭衛皆遷其中，築基一位，得氣者十九名，胎息八十九名，凡人兵兩萬餘，真正名副其實，山下居住九萬六千餘人，全都遠遠超過採氣條件。”

“前幾日，李汶護法採氣，果真有了【庭上紅塵】的徵兆！家中的《白首叩庭經》，總算是可以修行了！”

“好！”

觀榭樓臺是自家要祭煉靈胚的重要場所，李曦明本就關注著，只是沒有弄到合適的法，故而沒有急著催，沒想到早早修好。

至於【庭上紅塵】得手，家中多出一道紫府道統，李曦明自然是欣喜不已，更何況《白首叩庭經》本就是仙府族蔣家的嫡系修行的古功法，又逢上玉石大盛的今日，還真未必弱到哪去！

李絳遷帶著笑，恭敬拜下來，答道：

“這廂來請真人仙旨，這功法如何安排？”

李曦明敲了敲玉桌，道：

“家中庭衛修行的是速的《叩庭宿衛訣》，功法雖然不算出，卻勝在胎息到練氣的過程極快，往往選了寒門中天賦低的修士去煉…這些人遇上了修行《白首叩庭經》的修士，則道統制，難以力敵，《白首叩庭經》的修行，一定要牢牢在我自家手裡。”

李家選用《叩庭宿衛訣》的原因還遠遠不止如此，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這功法採氣只需要玉井寒甲，打一口井就能採氣，本低得驚人，不用花什麼靈石。

他問道：

“蔣家破滅，這道功法流傳而散，蔣家族應當都有記錄，所幸前後被殲滅，只留下安家一脈，我記得早就被我父親隔斷功法，這事可有查清確認？”

李絳遷恭聲道：

“稟真人，晚輩著手查了，南漳還有幾家是鬱家外姓，不過叛之時沒能殺進鬱家寶庫，未能得到《白首叩庭經》，倒是我讀鬱家家史，發覺東岸北邊有個小家族姓，是蔣家族，我特地讓承淮叔公去了一趟，查出來是藏了一份《白首叩庭經》。”

李曦明示意他繼續說，李絳遷答道：

“我把家嫡系請過來了，讓他們父子發下靈誓，隔斷功法傳承，作爲彌補，在玉庭中設了一道世襲罔替，蔭庇子孫的位子，這一脈支系從此在玉庭修行，到時候留個剛出生的子孫去家襲位，只要過上兩代，這功法就算斷了。”

“不錯，雖然這氣掌握在自家手中，別人有功法也沒用，但是提防一二，也防止被人窺了道統之。”

李曦明抿了茶，口中答了，心中卻有別的想法。

李周巍幾個孩子相互都不親近，他早就有所瞭解，距離立族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家中餘下的三道主脈之間還有些親近，可人丁實在稀。

而現在洲中的修士，越來越多是分化出去的主脈旁支靠著人數堆出天才，迴歸主脈，這些旁支在洲外打了個滾纔回來，更加不親近，如今李絳遷主政洲中的中高層，漸漸以外姓和迴歸的主脈爲主。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季脈靠著兄長好歹推了承淮、周出來，伯脈卻隨著龐大的凡人人數沉湖洲，修士雖多，卻沒有天才…”

李絳遷這事做的好看，李曦明也點點頭，不多說什麼，可他心中同樣明白，安氏在玉庭影響力不小，李汶是孤臣，家這一支在玉庭，無疑就是李絳遷的人了。

看待家中每一位修士都不能用個人的目去看待，李絳遷不止是李絳遷，他還是仲脈、母族是安氏，無論是李絳壟也好、李絳夏也罷，天生權是一方面，獲得的權利並不只爲他一人，還有他們背後的派系。

李絳遷後自有一批人，安氏、仲脈、甚至是一大批擁護嫡長族制的修士，而換個角度來看，這一次變，何嘗不是安氏失去安思危後面對權勢搖的自救之舉？

這並不算錯，李曦明也沒有多說，只道：

“這功法不弱，嫡系中須要有人修行，我記得絳樑不過胎息，等到他就，那氣也正好採出來了，讓他去修行。”

“晚輩遵命。”

李絳遷答道：

“只是當年絳樑與玄嶽約過親事。”

“他們不敢提了。”

李曦明隨口應了一句，卻躊躇了一瞬，萬一玄嶽幾年間真有紫府突破，這事可未必不能真，遂道：

“那便讓絳年來修煉…絳樑…待你父親安排罷！”

李絳遷應聲退下，李曦明等了片刻，便遁太虛而去。

……

東海。

漆黑的礁石聳立，浪花翻涌，卻不見什麼白，反而漆黑如墨，海面上也沒有半點反，此到了東海之東，靈機逐漸稀薄，太虛也變得平緩。 穿過海面，海水漆黑一片，偶爾有幾隻靈魚遊過，再也不見他，深邃的海景穿梭，著青袍，腰佩金穗的青年正靜靜盤膝坐在海水深，雙目閉。

面前是碧紋路織的龐大陣法，如同一個巨大的瑪瑙罩子，鎮在海底深，底下經過千萬年積堆，堅到築基難的礁石如同切豆腐一般被齊齊截斷，七倒八歪地灑海中。

不知過了多久，青年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瞳淺青，翻涌不定的淥水在他邊滾，與此海底之水格格不，匯聚一道淺碧的暈。

“道友！我這陣法如何？”

這青年愉悅的問聲在海水之中傳遞，毫不深邃的海水影響，飛陣中，只過了一息，整片陣法周圍的海水猛然沸騰起來，如雷霆般的尖嘯迴響：

“遲步梓！你發什麼瘋！我何時得罪過你？！”

遲步梓從石礁上站起來，逐步踏水而下，笑道：

“正是你不曾得罪過我，我才能把你困在此地，是也不是？這才煉化兩年，我還沒出手…道友急什麼？”

“更何況此是世臍，乃是妙道化生真君的地界，小道對老人家恭敬崇拜之至，自然不會在這取你命，只放心好了！”

遲步梓這話落了，氣得陣中那妖足足停了三息。

這妖有多憋屈，遲步梓當然是知道的，他親手一點一點佈局，以紫府後期四道神通以大欺小，出所謂蹟痕跡，佯裝在附近閉關，再坐等對方上門來請。

畢竟是紫府閉關之地，這妖雖然在太虛中看到了陣法，也不以爲意，才靠近了此地，便被遲步梓的『醜癸藏』所欺，並未發現陣法比靈識之中大了一圈。

縱使如此，這妖隔著水域遠遠來問，依舊並非陣法所能及，遲步梓耐心與周旋了近兩年，對方纔偶然踏陣前，被神通所欺。

等著妖了陣中，遲步梓又以靈鎮，每日用神通往陣法上加固神通，悄然無聲等了兩年，這妖差點以爲陣法有異，他遲步梓也被騙了。

眼下真相大白，對方氣得要吐出來，聲音竟然是俏的聲，只罵道：

“遲步梓！我禽之類尚知父母，你這無宗無族之人，坐看青池易主，果真是個無常小人！口中沒有半點話可信，我只悔信你之言，卻不知你是個沒由來的瘋子！”

遲步梓卻笑：

“禽之類方纔不懂，宗有口傳私授，以外法統脅迫相欺，族有脈親疏，以姓氏之別獨裁專橫，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皆是濁流，豈能讓我以神通之，枉屈紅塵猥瑣？只你這禽，獨獨記個父母，取這話來說。”

這妖雖然同是紫府，卻怎麼辯得過自小讀經的遲步梓，一句話就被堵住了，回道：

“我雖是禽，你卻是妖魔，怎麼說不得！”

遲步梓不再應，一步步踏水陣，海水隨之由黑轉青，由下而上化爲濁清兩態，一直升到海面上，天空中嘩啦啦落起雨來。

遲步梓已經踏著淥水陣中，這紫府妖遂驚，它不過才突破紫府，太虛一旦被封鎖，哪裡是遲步梓的對手，便道：

“遲步梓，我好歹在同心樆下拜過的，鸞類也曉得我名字，你可看準了。”

遲步梓以笑應，只回道：

“就是挑得你！知道又如何？你就拜過一拜，如今這一遭，有誰理會你？”

一時間，大陣之中激盪聲大作，淥水神通盪漾，濃烈的華在陣法之中揮灑，幻化爲諸多白雪般的浮冰，沉的氣流涌現，卻被淥水死死地在底下。

這妖卻是一模樣，容貌尤，披半明的藍紗，其餘空無一，可惜被淥水這麼一砸，終於忍不住現出原形來，卻是一隻藍白羽的靈雀。

先前的模樣遲步梓是看都不看一眼，好像怕髒了自己的眼睛，如今一化原型，倒是讓他眼前一亮，忍不住上下打量，嘆道：

“好好好，果然又是一隻羽，古書上說…化羽，明化介，後者常以爲是謬誤，前者卻是八九不離十！”

這靈雀完全不理解好端端的這人爲何要害自己，見他嘮叨起古書，氣的咬牙切齒，罵道：

“蠢東西…”

兩人戰在一塊，打得陣法周邊的海水涌，海面上暗織，雨水卻從未停過，足足下了大半個月，甚至有幾位修士途經此地，在海面上觀駐足。

“淥水不止，此地莫非有寶不？”

這幾位修士的修爲都飛遁不到海底，自然一無所獲，而海底紫府妖鬥了一遭，大吃不消，滿的羽被削去大半，只好強行頂著淥水，衝到大陣邊緣。

這妖悶頭悶腦，一頭就往大陣上撞去，這一撞拼上了死力，只聽轟隆一聲，這妖的整個腦袋炸了一片濃郁如般的森白，噴涌而出，撒在大陣上。

神通乍現，這座大陣了大半月的攻擊，又被這麼狠狠一撞，終於有了搖，僅僅是搖這麼一瞬間，出一太虛痕跡，這隻妖便憑空消失了。

遲步梓卻不慌不忙，輕輕招手，這大陣已經迅速小飛回他袖中，他有神通和靈加持，那妖全盛時期都跑不過他，更別說如今了不輕的傷。

他只喃喃道：

“好聽話的妖，說不能死在世臍，還真就往別去了！”

遲步梓破開太虛，疾馳而去，太虛卻空空，似乎已經沒了痕跡，他看也不看一眼，一手出，小指上勾，拇指點上食指，念道：

‘清濁何由來？華池見冰、大暄、寒，乃是痕跡。’

他眼前一亮，踏破太虛而去，半空中就窺見那隻靈雀，對方在太虛中穿梭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了，卻還是不如他，飛了一半，只好穿出太虛，飛現世。

靈雀一出太虛，正到了海面，那羣修士還圍在周圍，零零散散有十餘人，都以爲寶出世，相互對峙，這紫府妖正好了傷，一口就吃得乾淨，不知吃了幾家老祖、幾位觀主，悶頭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