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3章 鐵火（完）

“怎麼可能……”木華黎回了一句。

“那就是說，咱們手頭還有更多的鐵火砲？”也裡牙思喜。

木華黎平靜地看了看也裡牙思，心底有點失，外表卻波瀾不驚。

這幾年蒙古大軍在河中等地大打出手，整合了好幾個西域大國，吸收了他們的許多員和工匠，這才勉強擁有了逆向推導中原漢人所用武的能力。

木華黎便是實際的負責人，雖然磕磕絆絆地剛起步，他投的心卻很多。老實說，越是投，他越是認識到野蠻與文明的差異，認識到文明緣何而來。

但木華黎從沒忘了自己是蒙古人，從沒忘了勇敢善戰纔是蒙古鐵蹄踏遍天下的倚仗。他堅信所謂的文明能帶來良武，也必定導致脆，再好的武落在廢手裡，最終都會被勇敢的戰士奪走。

在西域、河中的羣山草原之間的無數次勝利，都在強調這一點。經歷過西征的蒙古人親手摧毀了無數城市、農村、道路和水利設施，他們都已經看清了這一點。他們從失敗的影裡走出來了，依舊驕傲，依舊相信自的強大，把一切敵人看作終將戮的獵。

可也裡牙思這樣的千戶那，留在草原太久了。他們經歷了中原的失敗，又親眼目睹了漢人勢力對草原的侵蝕和滲，他們骨子裡害怕了，已經沒有信心戰勝敵人，但卻又不願意承認。

所以也裡牙思才把敵人的強大歸結到某一項蒙古人不掌握的武。而當蒙古人掌握這樣武之後，他又對之寄予了太大的期待，好像有了這種武，蒙古人就不必再廝殺、流。

這太讓人失了。

武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恐怕接下去的作戰任務，還得放在那些目人的降衆頭上。

很多蒙古人因爲也克蒙古兀魯思的崛起，得到了想象不到的富貴。可他們不明白，也克蒙古兀魯思並非一般意義上的國家，也從來就不依賴某一族人，它只是吉思汗爲自己營造的征服工。

能被納到工範圍的，只有真正嗜殺嗜的勇士，而無關什麼族類劃分。在所有工裡面，或許獵犬是最寵的一種，但失去勇氣而且被養得太的獵犬，毫無價值！

“鐵火砲是還有一批，和眼前這些略微不同，但也威力十足。不過，計算時間，這會兒該全都用出去了。這場仗不會像漢兒想象的那麼簡單，不提用兵規模，還有……咳咳，放心，大汗英明，早就安排的妥當！”

木華黎神不，慢吞吞地道：“我們蒙古人是最好的戰士和牧民，卻不是最好的工匠。鐵火砲這種東西，我們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比中原人造得更多更好。所以，就這麼些了。一口氣用掉，讓中原人知道我們有鐵火砲，比事實上擁有鐵火砲更重要！”

這話說得越來越讓人難懂，也裡牙思想要問個明白，卻約看出了木華黎的不快。何況既然是大汗的決定，旁人又哪敢多問？於是他俯首下去，不再多言。

誠如木華黎所言，這場戰爭在南方漢兒的期盼裡，或許是蒙古騎兵對著森嚴壁壘反覆衝擊，直至失敗。但蒙古人沒有義務跟隨著漢兒的指揮起舞，吉思汗謀劃的，是一場真正的反擊，戰爭的規模也比任何人想象的要大。

在界壕防線西段，從縉山到大同府之間的連綿山地到蒙古軍猛烈襲擾的同時，界壕防線的東段，也承著巨大力。

首當其衝的，便是此段防線最爲向北深草原的一部分，舊遼的國都臨潢府。

時青原本在草原深探礦，在得知蒙古人大舉進攻以後，他便走，毫不遲疑，一口氣跑到臨潢府才停。作之快，就連蒙古人都沒趕上。

可是到了臨潢府以後，就不能再逃了。

倒不是非得說守土有責，朝廷會特別苛求。臨潢府在金國建立以後就持續衰落，雖然頂著大府重鎮的名頭，其實就是個駐軍兩百的普通據點。大周朝廷建立以後，對草原也是滲多於控制，並沒有在臨潢府安置大量軍民。

就算臨潢府在地圖上連接東北、東南兩個招討司，可量擺在這裡。小據點一個，丟也就丟了。

問題是，大周的軍事貴族們，做事常常搶在朝廷之先。這個前出的小據點在朝廷無所要，卻是好幾家背後有人的大商行特意安置的轉運中心。因爲有白音戈河的水源，時青還在這裡招募人手，設下了一個頗規模的氈場子。

可別小看這個氈場子。時青自卸去通州防使之職，就把自己在通州的好幾鋪子都轉手了。他是真想在草原上大賺一筆，帶著家底來的。又因爲草原上各項資盡都缺，臨潢府更與廢墟無異，建立工場的開銷非常大。所以他纔會到尋找新的財源。

這下好了，銅礦別提了，短期別想開採。蒙古人這麼一圍，氈場子也開不了工。

當年在泰山佔山爲王的時候，反正也沒家底；撞見真大軍攻山，時青只消把金銀細打個包裹，往腰間一纏，翻山越嶺就逃。可現在有巨大的前期投，包括購買的械、聘請的工匠都在臨潢府，這就使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至，猶豫了一下該不該放棄。

就在猶豫的短時間，蒙古人就包圍了臨潢府，至今已經十天了。時青自家盤算，此刻包括臨潢府本在，被牽制在界壕沿線的將士數量大概有兩萬人。另外商人和駝隊、車隊的人手，數量也得有大幾千。

這麼多的人，事實上填充了界壕沿線的屯堡，增強了這些屯堡的防能力。

當年大金掏出了棺材本營造界壕防線，卻沒錢維繫，最後搞得沿線十數萬人名爲軍，其實和乞丐沒什麼不同。大周的財力可比真人強多了，他們這兩年裡恢復的邊疆屯堡也個頂個的堅固，足夠容下這麼多的軍民長期固守。

時青爲臨潢府兵馬都總管，在這時候不再多想，也把害怕的緒強了下去。他是整條防線上地位最高的武人，正要帶領部下撐過這場。

年初的時候，呂樞那個小孩子擅自往草原深去，只靠一羣逃亡奴隸就據守烏沙堡，等到了皇帝親自帶兵救援。呂樞能辦到的事，時青經百戰，又是正經的邊疆守臣，難道就做不到？

臨潢府可比烏沙堡重要多了。和蒙古人廝殺數日以後，東面泰州和南面大定府兩個方向，都有大周的輕騎出沒。

輕騎雖不能直接突城池，卻曾經幾次燃起狼煙與城通信，鼓勵城中守軍放心堅守，本方必有支援。

既如此，時青的信心就愈來愈充足了。

紅襖軍出的將領們，早前有好幾個牽扯進了天津府的一樁案子，據說是希朝廷著力與南朝開戰，暗地裡給北疆事務拖後。這事時青暗中聽說過風聲，雖沒參與，卻未免有知不報的嫌疑。他好好做著通州防使日進斗金，卻被調到了邊疆上，含了一點小懲大誡的意思。

這種時候，最需要立功。有了功勞，不說提拔，至後繼在臨潢府周邊開山採礦的事，會得到更多支持！

何況臨潢府的軍事準備也寬裕，足夠好好打一仗呢？

如今的臨潢府，在圈依託舊日德門左近的城牆和一佛寺蹟，那佛寺牌匾尚在，喚作節義寺，寺裡還有夯土兩重的高樓一座，名斷腕樓，傳說是大遼應天皇后斷腕的地方。

那應天皇后也算是草原上知名的狠角了。傳說當年遼太祖病死以後，應天皇后自行稱制，代行皇權，並迫令違抗的羣臣爲遼太祖殉葬。其中有一臣子道，先帝親近之人莫過於太后，太后何不殉葬？一時間羣激憤。

那應天皇后聞聽答道，諸子弱，國家無主，我非不想殉葬，是不能殉葬。說完就提刀砍下自己的手腕，命人將斷手送到遼太祖的棺槨從殉。此舉嚇得滿朝文武戰慄。

這人的狠勁，時青很喜歡，所以他到了臨潢府以節義寺爲核心，營造新的城池。

至於守圈子的外圍，則是遼人所建設的城池基礎。層層迭迭的廢墟足以阻止蒙古人的騎兵奔走，格局和當年郭寧起家的萊州海倉鎮相似，算得上易守難攻。蒙古人圍城容易，想要破城，卻千難萬難。

只不過隔三差五，有騎兵在城外往來奔馳，發出轟隆隆的聲響，還有異族吹角吹哨或者此起彼伏的喊聲響，讓人有點心煩。

蒙古人的銳哨騎也就是所謂阿勒斤赤，更是一天比一天迫近。在三四天以前，他們就時不時策馬衝過坍塌的舊城牆，然後掠過德門的城樓，往上出箭矢威嚇了。

坐視蒙古人直城下，當然不行。

所以時青也派出了他最得力的騎，試著在廢墟間的蜿蜒道路與蒙古人狗鬥，將他們驅離廢墟地帶，至也要持續擾，不容他們從容落腳。

紅襖軍泰山各部的將領們，手下接整編的節奏不快。時青的這隊騎，大都是他的老部下，在草原上正面廝殺的本領或許一般，卻很擅長在狹窄複雜的環境下進退周旋。

雙方時不時地接，斷壁殘垣之間時不時傳來兵磕或者弓矢撥絃的崩崩聲響。

城樓上聚集了不人，當值守備的將士幾乎都上了牆眺。每隔一會兒，就發出歡呼或者嘆息。這些大聲喧囂的，是從城裡臨時糾集起來的壯丁。他們中除了量退伍的老卒以外，大多是想來北方運氣發財的城市遊民或者農夫。

這些人敢於背井離鄉，在地方上自然算得上有膽的。奈何經歷的戰爭場面很，所以一個個的特別激。

不得不承認草原民族的兇悍，落馬的人裡，時青所部居多。眼看著蒙古人後繼又有騎兵不斷迫近，白音戈河的上下游全都飄起了煙塵，城樓上的氣氛從一開始的熱烈漸漸轉冷。

時青拍了拍垛口，有點惱怒地道：“開門，加派人手，先把我們的傷者接回來！”

早有另一隊勇士準備完畢，得令便往城樓下去。

另外有傳令兵鳴金示意。

聽到號令的騎兵們隨即也分出人手，去掩護散落在各的傷員。只是蒙古騎兵趁機咬到近，不停地箭，騎兵們一時非但擺不了他們，反而被糾纏得更。沒有己方騎兵的掩護，接應傷員的人手也不敢散開。

時青皺眉看著這形，覺得有點古怪。

蒙古人早年搞過走馬堆土破城，現在這個屯堡外圍，都是遼人留下的土磚破牆，還有大塊的夯土。所以蒙古人如果用大軍四面合圍，不計死傷地攻城，在這裡能收集利用的資真不。

可蒙古人圍城十日了，並沒有強攻猛打，卻不斷派遣小部隊抵近威懾。

用量人手和己方爭奪這片城外廢墟地帶，對他們並沒實際的好。就算退了守軍，蒙古人也沒法在這裡安營紮寨，守軍隨時可以從城裡突出，反覆滋擾。

那麼，蒙古人的目的何在？

守軍將士們這會兒做了個漂亮的反衝擊。藉著一斜坡地形，上百人同時猛衝，一下子把追擊纏咬的蒙古人退了。蒙古人發出惱怒的喊和慘，迅速後撤。

先前不敢散開的步卒們連忙狂奔出去接應。

最外圈百數十人猛衝，城門下又是數十人驟然散開，便一下子暴了打開的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