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當初願意拿出全上下僅有的八兩,想盡辦法去青樓救一個毫不相幹的人一樣。
陸書瑾不是想當英雄,隻是不想在不公與黑暗麵前當一個懦夫罷了。
蕭矜笑了笑,抬手上陸書瑾的腦袋,說:“前年暴雨洪災,縣黎縣一帶遭遇特大澇災,顆粒無收死傷無數,不百姓流離失所,朝廷撥下來二十萬兩賑災款,到雲城過一遍再分下去,就隻剩下十萬兩,當中一半不翼而飛。”
“去年我便查到這筆錢是被雲城府合夥私吞,劉全的二爺爺是雲府通判,隻吞了其中一萬兩,餘下的九萬兩全在葉家的手中。齊家與楊家合辦養豬場,在葉家的暗中扶持下逐漸壟占雲城豬買賣,去年報給府的明賬總額就高達十二萬兩,今年上半年報的是五萬兩,這些賬目報給府之後就由葉家庇護,無人再翻賬。”蕭矜說道:“但我連同季朔廷和方晉暗中計劃此事,得到了齊家部分賬簿,清算了齊家所有豬店鋪上半年的賬目,卻隻有三萬兩。”
“楊家地下的布坊,鹽鋪合下來也不過一萬兩的帳,報給府卻有三萬,三家合夥將銀藏在這些假賬之中,將憑空多出來的九萬兩化為正常收。但此前朝廷有派人來雲府翻賬的意向,他們約聽了風聲之後,齊銘便了改賬的心思,所以才找上你,想用你仿寫筆記的能力將之前的所有賬目重新寫一遍,將收銀兩改為真正收。”
“與此同時他們暗中將別的中等豬苗投下瘟毒,再用極低的價格收,養到豬瘟的豬死了之後再去售賣,以此低收高賣出來營取暴利,填補假賬空缺。”蕭矜一口氣說了這麽長一段話,不住力地有些息,緩了一會兒才又說道:“葉家卸磨殺驢想撇清關係,阻止齊銘重做賬簿,所以才有了後來將你抓去一事。
“他應該是問你賬簿的事吧?”蕭矜問。
陸書瑾點頭,“我跟他說賬簿燒了,賬目我記在了腦中,他便讓我寫給他。”
“我就知道你這麽聰明,肯定會與他周旋來爭取時間。”蕭扯了下角,饒有興趣問:“不過你當真全記下來了?”
“騙他的。”陸書瑾說。
蕭矜笑起來,有些扯肋骨的傷,笑一半又停住了,說道:“如今齊家倒臺,銀的藏地也已找到,用不了多久就能結了這樁貪汙的案子,屆時我父親會像皇上求賞,你便是這樁案子的大功臣。”
有了功名傍,陸書瑾將不再籍籍無名。
“為何城中之人皆說你是紈絝子弟?”陸書瑾問出了心中累積依舊的問題。
蕭矜早知道會問,麵如常道:“蕭家世代為國,種種功績數不勝數,早已
() 在晏國積攢了無數好名聲,如今我爹更是拜一品,掌兵權且勢力龐大,我上頭的兩個兄長一為進士及第的五品文,一為武將在我爹手下做事,庶姐在後宮正榮寵,樹大招風的道理人人都懂,蕭家為眾矢之的,被皇帝忌憚防備。”
“蕭家不可完無缺,”蕭矜道:“我既是蕭家的唯一嫡子,是蕭家的未來,也是蕭家的破綻。有我這個不的嫡子在,蕭家就是將要傾倒的大樹,潰散的蟻,我越是混賬,就越能穩住他們。”
“他們是想著蕭家將來會到我的手上,便不會現在煞費苦心地對付我爹,等將來我爹死了,對付我不是更輕鬆嗎?”蕭矜咧著笑,這會長記了,不敢笑出聲。
所以蕭矜才會披上偽裝,令人識不清真麵目。
陸書瑾到一陣心酸,暗道即便是出生名門族的爺,也活得如此辛苦,十幾年如一日地帶著假麵,蒙騙雲城所有人,把自己的名聲搞得稀爛。
“開弓沒有回頭箭,你與我站在一起,便再不是從前那個無父母依靠,獨自前來求學的寒門學子,”蕭矜盯著,目炯炯:“你會為我蕭矜的人,為那些與我敵對勢力的眼中釘中刺,麵對許多意想不到的危險,你還願意繼續嗎?”
“願意的。”陸書瑾與他對視,眼尾還餘些微紅,在白的臉上相當明顯,說道:“我是為民,也是為你。”
亦是為我自己。
在心中說道。
看得出來蕭矜對的答案相當滿意,眼可見地高興起來,眸也變亮不,一把抓住的說:“我會保護你的。”
陸書瑾也跟著笑了,正要說話,便有人叩門。
起去開門,是隨從將小爐子和熬藥所用的工送了過來,陸書瑾就接下擺在自己的桌上,將藥包拆開導罐中,兌上幹淨的水,又把碳塞小爐子底下,點了火,將窗子推開些許,開始煮藥。
陸書瑾將杜醫師給的藥丸倒出兩顆,遞給蕭矜,“這是杜醫師給的能夠讓你安眠的藥,快吃了休息吧。”
蕭矜這會兒心好,原本還想與陸書瑾多說幾句,但傷口的藥效過去,疼痛又湧上來,加之他的確因失過多虛異常,說了那麽多話力耗盡,隻得先休息。
他吃了藥,喚來隨從倒水,草草洗了臉和腳,就起躺回了床榻上。
房中又靜下來,燈被陸書瑾熄滅了兩盞,隻餘下桌子上和蕭矜床邊的亮。他偏頭,看見陸書瑾的影在屏風後麵輕,意識逐漸在細碎的聲音中模糊。
陸書瑾先是了髒服好好洗了子,著漉漉的頭發出來時已是深夜,往蕭矜床榻上看了一眼,見蕭矜已經閉上眼睛睡去,就轉去看藥,碳火不旺,慢慢熬煮著。
思及杜醫師說蕭矜今夜的況危險,便不敢怠慢,扯了自己的被褥輕手輕腳來到蕭矜的床榻邊,不敢大作怕將他驚醒,就隨意攤在地上,自己坐上去靠著床沿。
蕭矜微弱的呼吸聲傳進耳朵,側頭看著,就
見他雖睡著了,但雙眉微蹙,顯然是極不舒坦,俊致的眉目變得脆弱,讓人看了心頭發。
陸書瑾抬手輕輕在蕭矜的臉頰上,驟然到滾燙的溫度著手背傳來,心中猛地一沉。
蕭矜果然發熱了。
陸書瑾豈敢大意,想到藥還沒熬煮好,就馬上起放輕了作拿盆打水,用布巾浸了之後擰得半幹,來到床邊,輕輕拭蕭矜的額頭和脖頸。
剛到鎖骨之,手腕就一,蕭矜忽而睜開了眼睛,見是之後,眸中的銳利瞬間散去,卸下所有防備,啞著嗓子問:“怎麽了?”
陸書瑾半彎著腰,潤的發尾垂在蕭矜的肩胛骨旁,小聲說:“你發熱了,我先給你降溫,待藥煮好了再給你喝。”
蕭矜鬆開他的手,隻覺得肩胛骨被涼涼的發尾掃過有些,他撓了一下渾然不在意,聲音含糊道:“發熱而已,睡一覺出出汗就好了,你不必管我,快去睡覺。”
“不。”陸書瑾道:“杜醫師特地囑咐過,此事馬虎不得,你繼續睡吧,我就在這守著。”
蕭矜正是意識迷糊的時候,也不知有沒有聽到這話,已然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陸書瑾將布巾拿去重新洗了洗,從他的肩膀一路下來,避過傷口了手肘手腕,而後將他的手置在掌心裏。
蕭矜的手比的大上一圈,手指勻稱修長,掌心有薄繭,凝固在指甲裏蕭矜洗得不仔細,沒洗掉。
陸書瑾就坐在地下的被褥上,將他的手指一地細細著,用極其輕的力道去指甲裏的,十足的耐心,整隻手完費了好一番功夫,在手中有一種乎乎的炙熱。
看著蕭矜的手指,心想著,這雙手看起來那麽漂亮,刀子耍得也厲害,何以字寫得那麽醜呢?
後轉念一想,他是用左手寫字醜,指不定右手寫的字是另一番模樣。
陸書瑾又把他的手翻過來,借著微弱而和的去看他的掌心紋路,指尖往其中一條線上描摹過去,想起院中的老嬤嬤說掌中的這條線越長,命就越。
蕭矜掌中的這條線就很長。
的指腹劃過去,許是讓蕭矜覺得掌心了,手指微微蜷,像是將的手握在掌心裏似的。
陸書瑾怕驚醒了他,趕忙抬頭去看,忽而對上蕭矜的眼睛,稍淺的眸中倒映著在牙白的芒,正直直地看著陸書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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