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問：“干了什麼丟人的事兒？”

彎兒捧著，笑得“嗤嗤”的，“……我不好意思說，姐姐我給你畫吧。”

抓過筆來，在紙上畫了個“V”字形的東西給春芽看，“褚姨娘屋子里搜出這玩意兒來啦！”

彎兒畫技有限，春芽看了也沒看懂，“樹杈？”

狐疑地瞧著彎兒：“房間里搜出來樹杈有什麼要的？”

彎兒趕擺手，“哎呀，不是！”

又趕抓筆在那兩個頭兒的地方描了兩筆，將它們給畫圓形的。

春芽心下一跳，忽然明白了。

——畢竟是揚州瘦馬的出，打小兒牙婆子就沒了們看這些與風月有關的畫冊子。就在那畫冊里，有一幅圖，就是有個挎著筐的老嫗到一個大宅子里去賣東西，結果賣的可不是針頭線腦、胭脂水，而是這樣的東西。

們那時候小，都不知道這是什麼。那牙婆子一臉橫地冷笑，“你們將來進富貴人家給人家當妾，不了挨幾年欺負。可是我告訴你們，你們也甭怕們，因為們自己也不一定都是什麼好東西！”

“別看們那些貴出的看著道貌岸然，可其實們自己也耐不住寂寞，私下里也都買這些玩意兒，回去給自己解悶兒！”

春芽也沒想到，那本來在畫兒上的東西，竟然當真出現在了侯府里。

忙手捂一把彎兒的眼睛，“小丫頭片子！這不是該你知道的！”

彎兒便撅了，“又不止我一個人知道，府里人私下里都傳遍了。姐姐是因為有心事，昏睡了一整個下午，這才不知道。”

春芽：“……”

彎兒湊上來，嘁嘁喳喳地樂，“姐姐怎麼也不問問，褚姨娘是跟誰？”

春芽皺眉。不想問，因為那東西既然是做了“V”形，那就不是一男一，而是兩個人用的。

雖然恨褚姨娘帶著一幫姨娘屢次欺負，但是畢竟同樣生為子，對們還多有些同病相憐。

——畢竟們是老侯爺的妾室，老侯爺已經不在了，們還年輕，卻都了寡婦。一輩子只能生活在回憶和寂寞里。

褚姨娘更是連個孩子都沒生過，日子怕就更加難熬些。

彎兒見春芽沒說話，還以為春芽是沒想明白怎麼用的，便低低笑著解釋，“竟然是跟的丫鬟寶錢！”

“院子里的人都說，平素就看們兩個同進同出的，但是誰也沒多想。畢竟寶錢是褚姨娘的丫鬟，晚上要給褚姨娘守夜的。”

“還是院子里燒熱水的婆子發現不對勁——那婆子說要是老侯爺還活著，褚姨娘侍寢完了，晚上熱水還有可原；可是現在都守寡了，怎麼晚上還熱水呢？”

“婆子晚上送熱水進去，結果沒見寶錢出來接著，反倒聽見寶錢和褚姨娘兩個在小暖閣里嘁嘁咕咕的，聽著聲音就不對勁……”

春芽皺了皺眉，有些如鯁在。

也不知道這褚姨娘是天生就這口兒，還是與丫鬟兩個假虛凰的，只是為了排遣老侯爺去世之后無邊無盡的寂寞。

彎兒托著腮幫奇怪地看著春芽：“姐姐，你怎麼不高興呀？褚姨娘欺負過你，現在罪有應得，遭了報應了！”

春芽便也點頭，“高興是有的，只是沒想到是犯在這樣的事上，我倒樂不出來。”

彎兒年紀小，暫時還不能理解春芽復雜的心。

只單純地希春芽能出口惡氣，能高興一回，便悄聲與春芽嘀咕，“……家主這回可發了狠，都沒用等佟夫人去置，家主就給做主定奪了！”

春芽這才一怔，“這件事竟然是家主發落的？”

彎兒點頭：“對呀。我本來也以為家主不管這些老姨娘的破事兒，統都給佟夫人呢。那這回看來興許是褚姨娘也得罪過家主吧，家主這次才全都不留面。”

正說著話，盤兒也從外頭興沖沖地進來，“彎兒，快走，又有熱鬧可看了！”

彎兒忙問，“又怎麼了？可是褚姨娘那邊拔出蘿卜帶出泥了？”

盤兒也瞧見了彎兒畫的那畫，便笑瞇瞇點頭，“正是呢！家主親自審問褚姨娘，還請來了宗祠里一幫老頭子。那幫老頭子給家主出主意，說應該給褚姨娘浸豬籠！”

“褚姨娘害怕呀，為了能不死，就什麼都招了——說，還不止用那東西跟丫鬟寶錢玩兒過，還找過一次鄂姨娘吶！”

“鄂姨娘當場就瘋了，哭天搶地的，說都是褚姨娘騙，說是個什麼好玩意兒。單純無知，就順著褚姨娘試煉了一回。說就只一回，再沒第二回了。”

“可惜宗祠的老頭子們都說，一回就夠了，那就已經都夠浸豬籠了！”

春芽定定聽著兩個小丫鬟眉飛舞地講著，整個人卻是呆住。

怎麼會這麼巧？

彎兒和盤兒兩個小丫頭手拉著手興沖沖跑出去繼續看熱鬧去了，春芽自己坐在夜里，蜷起了指尖。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終于傳來靜，是云毓回來了。

春芽趕忙起，跑到「止水堂」門口。

他正要進門。

春芽立在他后輕聲呼喚：“家主……奴婢能跟家主說幾句話麼？”

云毓停住腳步，卻并未回。

廊檐下的燈照過來，在他素白寬大的僧上攏起一層金的暈，更顯得他如夢似幻，是深陷泥沼里的永遠都高攀不起的神祇。

沒等來他的回答，唯有苦笑一聲，垂下頭去，“是奴婢妄想了。家主請自便，奴婢告退。”

翠環立在門檻，瞧見這形便走出來，手向云毓，想扶住他的手肘。

翠環同時含笑瞥向春芽，“姐姐放心養著子就好，小妹會代替姐姐侍奉家主的。”

春芽努力藏起眼底的破碎，“對了，我一直想糾正翠環你：我比你還小著一歲，著實不敢當你的姐姐。”

翠環挑眉，隨即卻又淺淺莞爾：“我說的‘姐姐’是尊稱。畢竟論起先來后到，終究是姐姐先伺候了家主。”

翠環說完，指尖正好及云毓的袍袖。

云毓卻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袍袖沿著翠環指尖，翠環怔住。

云毓終于緩緩回頭，目落在春芽臉上。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