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秋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病房的。

    隻有外公那句“沒可能在一起的話，就別給人希”，在心上反複敲打。

    坐回沙發上，表訥訥。

    林易舟看了幾秒後，黑眸愈加幽深。他率先打破沉默。

    “早些回家吧。這裏有護工在。”

    雖然不知道送二人出去時說了些什麽，但看此刻的神，也能猜出個七八分。

    阮知秋點點頭。

    “午餐和晚餐，我安排人給你送，江鳶家那個阿姨手藝不錯。”

    林易舟挑了挑眉：“什麽都瞞不過你。”

    “謝謝你。”不敢看他的眼睛，語調冷淡疏離，“這段時間，都謝謝你。”

    比起此刻的客套回避，他寧願承的急言令。

    男人眼神黯了黯，緩緩：“這麽快又要與我撇清關係嗎？”

    “抱歉。一碼歸一碼。”說完便收拾了東西，離開病房。

    茶幾上削了一半的蘋果早已發黃氧化，不再被任何人記起。

    天沉沉的，阮知秋剛踏出醫院大門，烏雲瞬間傾覆。

    翻飛的塵土混雜大雨前滯悶的空氣，吸進鼻腔，嗆得猛咳幾聲。

    直至咳出眼淚。

    -

    林易舟一周後出院。

    這次傷的事連同談英在，將老宅一眾人都瞞了。

    左手沒有傷及要害，輕微的活沒有問題。王睿開車，將他送回瀾雲公館。

    臨出院前，主治醫生特地來病房關照，“左手早點複健，否則筋絡黏連，留下後癥就不好了。”

    至於右手，還得等拆了石膏才知道恢複況。

    阮知秋自醫院離開後，一連好幾天都在公司加班。前段時間的“逃班”到底積累下了許多工作。

    桌上文件堆積山，心卻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

    “小阮總最近臉上連個笑影兒都沒有。”

    茶水間裏，總辦的同事們怨聲載道。

    “不止呢，我給送文件去簽字，簽的竟然是林董的名字……”一個同事了門口，低了聲音說。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前陣子不是還有傳聞，我們創恒要和林氏聯姻？這麽快失了？”

    “會不會是煙霧彈？搭上林氏，對我們公司有百利無一害。保不齊是咱們公關部的自導自演呢。”

    “我看不見得。林氏的熱度是這麽好蹭的？前陣子不是還有個的想蹭，沒幾天就被林董親自發聲明駁了。”

    “這麽多天了，你看林氏有什麽作沒有？十有八九是真的……”

    八卦謠言傳得漫天飛。

    好在近來阮知秋工作被排得足夠集，出現在公司的時候不算多。閑言碎語，沒幾句真能飄進耳朵。

    眼下便有個地產行業研討會要在京州舉辦。

    為趕上中午的會議行程，總辦各個是狠人，一合計，便給訂了最早班飛機。

    “小阮總，辛苦您早些出發，否則趕不上。”

    “……多早？”

    拿到行程單時，上麵赫然印著航班時刻，六點多。

    “真夠狠的。”腹誹道。

    以至於司機送到機場時才四點多，像個遊魂似的，困得睜不開眼。

    “阮知秋？”

    前腳剛關了車門，後腳便被人住。瞇了瞇眼，這個點也能遇上人？

    頓了步子回頭，隻見董衍推著登機箱，站在不遠。

    從上次校友會後便沒再見過他。

    董衍一休閑裝，看上去跟阮知秋一樣，被早班機折磨得不輕，眼下烏青一片。

    “師妹，好巧。”董衍推著箱子，大步流星走過來。

    “師兄？你怎麽會在北城？”

    阮知秋記得，董衍畢業以後便留在了京州。他父母都是京州人。

    “公司和北城這邊的一個樓盤有合作，過來跑個工地。今天回去了。”他邊走邊說。

    點點頭：“我今天也去京州。”

    倒是同路。

    “去參加京州這屆地產研討會吧？前陣子聽說了，不圈人這幾天都在京州。”

    阮知秋“嗯”了一聲，“表麵功夫，總要做做。”

    能研討出什麽東西來倒是次要，重要場合臉，換彼此手中的資源，才是目的。

    “其實，師妹……”董衍有些言又止，“昨天我這邊事忙完，去見了林易舟。”

    阮知秋笑意凝在臉上。猜到了。

    大學時候，林易舟和董衍關係甚篤。雖說後麵轉了金融係，宿舍還是沒搬。

    上下鋪的兄弟最深厚。

    “這小子不知道怎麽搞的，把手傷那樣。”董衍歎了口氣，神中皆是惋惜，“你知道這事兒嗎？”

    “知道。”

    不知道，還是罪魁禍首。

    董衍推著箱子往值機的地方走，與阮知秋並排。口中忍不住地喃喃自語。

    “還好他現在不做設計了。你說說，就他這雙手，三條腱斷裂！就算讓他恢複了個七八，以後還能製手繪圖？”

    “若他還在咱們設計行業，那便是自毀生路。要是被任教授知道這件事不定有多傷心……”

    他自顧自地往前走，沒留意到後麵的阮知秋沒跟上來。

    頓了腳步，臉越來越難看。

    “三條腱斷裂？”

    聲音有些抖，右手握在行李箱拉桿上，指節泛白。

    董衍以為早就知道，看到如此反應，隻覺不妙。

    “額，小師妹，我瞎說的。你別放心上……”

    “董衍。”阮知秋打斷他，目沉沉，“他告訴你的？”

    他自知早已說，咬了咬牙，“我去看他那天，聽複健師親口說的。你別擔心，現在醫學很發達，複健完說不定……”

    耳鳴得厲害。

    董衍後麵說什麽，便沒有再聽清了。

    難怪林易舟拍完片，隻讓在診室外麵等。

    難怪主任醫生和秦予正諱莫如深。

    大家隻說手難度大，細節卻一個字不肯。

    董衍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兩人之間早就沒什麽了，這才口無遮攔。

    不過看小師妹的臉，哪是沒什麽的樣子？

    “師妹，都怪我，好端端提這事兒做什麽。”

    機場，第一縷穿角度傾斜的落地玻璃窗，打在人蒼白的臉上。

    “他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