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大殿才響起輕輕的嘆息聲。
這番對話自然瞞不過眾人,剛用過午膳,二皇子重得圣心的事就傳遍了京城員的耳朵。大皇子聽說此事的時候,忍不住連著摔了兩個花瓶,才在側妃的勸說下停了手。
江有朝聽了長風的稟報,手里劍的作不變,似乎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魏嚴倒是在旁邊了自己的髯,視線略過桌上的函,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天下沒有不風的墻,端看二皇子如何選了。”
語罷,他又看了一眼江有朝:“不過更重要的,是統領如何選。”
他這句話,是把自己放在了下屬的位置上,而非與江有朝深厚、如叔如父的長輩。
江有朝抬眼看著沖他挑眉作怪的魏嚴,又把視線轉到始終沉默不語的程定康上,收劍鞘:“我如何選……陛下不是已經替我決定了嗎?”
他說得平平淡淡,仿佛不是在談論軍機要務,而是普通的寒暄。
程定康手拍了拍他的肩,嘆了口氣:“江家不比令國公府。令國公能安然做一輩子的純臣,你卻不行。”
京城里的簪纓世家,都是幾代人掙出來的功業。有才能者蒸蒸日上,不的連普通的京都比不上,像王家那樣降等襲爵的也數不勝數。沒了康祿伯的爵位,誰還愿意多看王家一眼。
他已經老了,若是江有朝不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新皇登基之日,就是江家皇恩斷絕之時。
江有朝明白他的一片苦心,若非必要,師父又為何要將他高高推上皇子師的位置。
師徒倆對視一眼,便明白了各自的想法,程定康爽朗地笑了笑。魏嚴在旁邊半天不上話,忿忿地了兩把自己的長髯,拈酸似的哼了兩聲。
行吧,人家兩個是親親熱熱的師徒倆,他就是站在旁邊多余的那個。
程定康在京中這段時日,一直住在魏家。公事忙完之后,兩人先繞道買了份燉和醋芹,配上賜的燒春酒,倒也有幾分自得之樂。
甫一進門,就看見院子里劍影紛飛,閃著銀的寒刃仿佛游龍穿梭,劍意里含著瀟灑意氣。
程定康斜倚在廊柱上,直到這套劍法打完,才笑著拍了拍手:“在京中悶了這麼久,沒想到你的氣神卻越養越好,若是伯英見了,說不定都認不出你來。”
霍朗從石桌上拿起帕子,了額頭的汗,顯然也很痛快:“原先是我不能走,如今卻是我不想走,自然不一樣。”
三人對坐下來喝酒,魏嚴輕輕品咂了一口,關心道:“你上的暗傷如何了?”
“好了七七八八。”霍朗眉目舒展,全然沒把這件事放在眼里,“剩下的都是老病了,不必擔憂。”
魏嚴點了點頭,又笑著把今日的事同他說了,最后還點評道:“江伯英這小子,什麼事從來都悶在心里,就算跟明鏡似的也不開口,非要人問才說呢。”
霍朗喝了口酒,語氣里帶著幾分懷念:“這個子,倒是像霍家人。”
他小的時候,父兄便是這樣,自己抗下了所有的重擔,留給妻兒弟妹的,只有一個堅實有力的后背。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魏嚴沒忍住問了一句,程定康的耳朵也悄悄豎了起來,仔細聽著他的話。
霍朗愣了一下,半晌才搖了搖頭:“會有機會的……照如今的局勢,也快了。”
魏嚴沉默片刻,嘆了口氣。自從完的大王子上位,草原各部之間紛爭不斷,大盛一開始還冷眼旁觀,直到連忠于赫淮王的幾個部落都俯首稱臣,完的實力突飛猛進,朝中眾人才終于注意到這一切。
其他員尚且如此,一直關注著完向的江有朝等人自然更加清楚。
魏嚴面憂:“完狼子野心,這場仗恐怕不遠了。”
大王子又不是什麼人見人的香餑餑,怎麼可能輕易說各個部落。其中威利、之以曉之以理的利益,自然要落在大盛上,落在大盛的百姓上。
程定康冷笑一聲:“當年我帶兵的時候,敕延可汗都被我挑落下馬。四年前伯英收復燕涼二州時,大王子還在赫淮王手底下討生活呢。區區彈丸小國,也想與我朝爭鋒!”
他覺自己都手生了不,得親持刀上陣才暢快。
霍朗笑著看他一眼,視線掃過旁邊放著的佩劍,明顯也正有此意。
*
蓮還不知道他們幾個隨口間已經把從龍之功的去向定下來了,晚間吹燈早早睡下,直到江有朝回來才重新點了燈。
江有朝本來不想打擾,洗完澡出來就聽見榻上翻來覆去的聲音,走到拔步床,昏暗間對上了一雙清亮的眼眸。
他輕笑了下:“怎麼還沒睡?”
蓮從錦被里探出子,拉著他冰涼的手暖了半天。江有朝把連人帶被子抱到膝上,像粽子似的捂的嚴嚴實實,只出一張明艷昳麗的人面,在燈下多了幾分溫婉。
他著蓮的手,低沉的嗓音在深夜里出些許溫:“睡得太晚,仔細明天頭疼。”
蓮故意抓住他的指尖,調皮地了幾下:“下午睡的時間太久,晚上就不困了。”
窩在懷里的模樣又乖又,江有朝低頭親了親。天氣冷起來,蓮就懶得彈,他不忍心打攪睡覺,安生躺了好幾日,今天氣氛正好,便把人進了錦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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