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來了。

直到看見弟妹的嫁妝單子，看見那些流水一樣抬進來的檀木花梨木的家、瓷玉水晶擺設、古人真跡，還有陪嫁來的二十幾個人，才又徹底地明白過來，與弟妹的出差距究竟有多大。

并不為出自卑。

可昨晚一直在想，倒也難怪徐老夫人從不正眼瞧，也難怪紀大姑娘不愿意稱一聲“姐姐”。

溫夫人和弟妹友善待，是兩位真真好涵養。

雖然夫人沒說完，崔瑜也已經聽懂了的擔憂。

偶爾往來與同在一家、早晚相自然不同。

他對弟妹的了解幾乎全來自于夫人，此時也只用夫人說過的話來勸，笑道：“王平家的說‘國公府的人規矩大’，不是也說了‘新二人很和氣’？這便是你沒錯看了弟妹的為人。既沒錯看，只要你兩個好，下人能礙著什麼？且規矩再大，也管不著咱們。”

說到這里，崔瑜忽有擔心。

弟妹是管不著他們，卻能管得著阿玨。

夫人這憂心的也是，到底是安國公府的人——

“這些大道理我如何不懂？”孟安然愁緒沒消，先頂丈夫一句。

“夫人自然是懂的，”崔瑜忙先把擔心放在一邊，說，“我不過說幾句廢話，好讓夫人知道不只是自己這麼想，是想安夫人的心。”

孟安然看看丈夫，低了頭：“是我過分了。”

崔瑜笑：“這有什麼。”

說了這一會話，兩人更睡不著了，索人進來洗漱。

孟安然在燈下看家里的賬冊，問丈夫：“前兒同你說的，阿玨了婚，他的那份家業是不是還給他們小夫妻自己管著，你問過阿玨沒有？一會弟妹過來，我得說這個事。”

崔瑜一口茶卡在嚨口。

咳嗽了一會，他悶聲說：“還沒問。”

“怎麼不問？”孟安然吃驚，疑道，“早就分好的東西，你我不過代管，你也不會昧了他的，還是趁早問明白的好，省得以后生出誤會。”

崔瑜看看夫人，又看夫人手上的賬冊，又推開窗子，向西邊了一會。

西院自然還沒靜。

孟安然自己猜著，笑問：“難道說是你把阿玨看到這麼大，不舍得他家分業，覺得了兩家人了？”

大爺雖只是做哥哥的，因公婆都去得早，也是快把阿玨當親兒子一樣看了。

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尤其和弟妹之間，更要算明白些才好。

見丈夫還是不言語，東邊天空都現了魚肚白，有些著急：“到底怎麼說，你快給句準話呀！”

崔瑜只能說：“等我今日先問問阿玨。”

孟安然一想，更急了，氣得放下賬本：“所以是一會阿玨和弟妹過來，你先把阿玨帶到外邊說話，問明白了，然后再來找我，把我帶到外面說明白，我再回來和弟妹說？！”

這是什麼事！！

看夫人真生氣了，崔瑜連忙摟住哄：“這事是我沒想周全，連累夫人了。一會見機行事！也不一定非要今日說，明日再提想也不晚。弟妹才來，想來也不會今天就問家事。”

孟安然也沒辦法。

總不能大爺現在跑去西院問個明白。

可弟妹又是個再聰慧靈不過的人。弟妹便不好主提，能不說些家事，安弟妹的心嗎？

正咽不下這口氣，還待再問，東廂房里嬤嬤來說：“姐兒們都起了。”

孟安然便且瞪丈夫一眼，和他一起去看孩子們。

兩人的長崔令歡今已虛歲七歲，次崔令嘉也將三周歲了。從去年開始，崔瑜便不再進兒們的臥房，只在堂屋等候。

孟安然獨自進去，給小兒拽好袖子，又教們姐妹一遍：“一會早飯前，給你們送過很好吃的鵝油卷的二嬸娘過來，記得人，都不許淘氣無禮，不然，令嘉一個月沒有糕吃，令歡每天要多寫十張大字。”

說完罰，又說賞，笑道：“若你們表現得好，我和你們爹個空，帶你們街上逛去，好不好？”

“好！”兩個兒齊聲答應。

孩子們穿好服，洗了臉，來到堂屋，崔瑜看大兒寫的字，孟安然教小兒讀《三字經》。

早讀上了不到兩刻鐘，崔令嘉不想學了，也了。

坐不住：“娘，二嬸二叔怎麼還不來？”

肚子都咕咕響了。

孟安然看一眼天，想勸小兒再等一刻，有婆子來回話：“二爺二派人來了。”

忙命：“快進來。”

來的人是青霜。

青霜進來便先請安：“大爺、大，大姐兒、二姐兒。”

孟安然忙起，笑問：“你二派你來說什麼？”

“是二爺派我來的。”青霜忙笑道，“二爺說，和二還要一會才過來，時辰不早了，請大爺、大和兩位姐兒先用早飯吧，不必等。”

孟安然聽了便笑，看一眼自己的丈夫。

看吧，阿玨自然會疼人的。他就別從中搗、壞人家夫妻分了。

崔瑜大半信了夫人說的“阿玨與弟妹一定和睦”。

但他也著實好奇起來，忙賠笑給夫人使眼。

孟安然會意，雖不愿，也只得笑問青霜：“你二爺二好著呢？沒什麼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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