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好期盼只在他心里閃過一瞬。
下一瞬,他便想起了母親臨去那幾年,纏綿病榻的蠟黃面。
雖然他當時年,無人與他詳說,但他知曉,娘是因第三個孩子小產傷,才一病不起,未至四十便撒手人寰。
盛夏最烈的日也照不回娘流逝的生命。
正在娘去世的前一年,他學到一首詩,詩中有一句是: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對娘來說,活著的每一日,或許都是煎熬。但娘走了,他又沒有一日不在期盼娘能活過來,再看看他,再他一聲,“阿玨”,問他一句,“用過早飯了?今日覺得上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他回話后,再笑著嗔怪一聲,“你這孩子,倒是自己和我說呀。”
崔玨步伐沉重,緩慢行至院門。
如今亦在盛夏。正當黃昏。
院中卻有清脆的歡笑好聲。
崔玨頓步,令守門的婆子不必報信。
站在門邊,他看過去。
原來他出去的這兩刻鐘,夫人竟玩起了投壺。
側在廊下站立,前約十丈遠擺著一個青陶長頸壺,旁丫鬟捧著箭羽。夫人每拿起一支,都認真瞄準,竟用左手也能支支投中,無一支偏在壺外。每投中一次,圍繞的丫鬟仆婦便歡呼喝彩,夫人自己也會握手在前,甚至輕輕跳起來為自己高興,滿面都是得意的笑容。
夫人……還這麼小啊。
第55章 是他害怕
又拿起一支箭羽,紀明遙忽有所。
側過臉向院門看去。
漫天霞里,看見了崔玨正默然佇立。似是回到了他們新婚那日,他也是這樣在夕下靜靜立在門邊,著。
但又有不同。
雖然日漸暗,距離也有些遠,但仍能察覺到崔玨心緒發沉,不似新婚那天,只是張與不知所措。
紀明遙放下箭羽,向他走過去。
走得很快。
崔玨回神時,夫人已經走到了回廊半途。他忙快步上前去接。
“二爺,你回來了!”紀明遙笑喚,“晚飯已經好了,現在吃飯嗎?”
大哥是找他說什麼事,把人說了這樣?
將夫人輕的雙手握住,崔玨不由便舒展了眉目。
“去得太久,耽誤夫人用飯了。”他說。
“沒耽誤!”紀明遙笑,“再說,我晚飯用得不多,早一刻晚一刻無妨,二爺知道的。”
攬住夫人一同回房,崔玨便問:“夫人為何晚飯用得?”
婚已有兩旬,他仍未看懂此事。
“因為晚上吃太飽,睡覺會不舒服啊。”紀明遙理所當然地說。
睡覺那麼早——
紀明遙思緒一頓。
最近,好像,都不是很早了。
但,運之前,吃太飽也不好。
今晚不能運。還是會早睡。
所以晚飯吃也還是沒問題!
崔玨亦想到了近些時日夫人睡的時間。
他們的每一次纏綿,都可能會讓夫人有孕。
崔玨心中又生出無限的后悔、后怕。
他用力閉眼再睜開,眼前卻還是浮現著夫人如母親一樣,鬢發干枯、面蠟黃、虛弱躺在床上的模樣。
他不由將夫人握得更。
紀明遙心里更覺疑。
與崔玨在八仙桌旁落座,不免開始思索。
方才投壺時,桂嬤嬤來說,大房一下午先后請了兩位太醫過來,都是太醫院醫上佳、于婦科的太醫,便猜到應是大嫂有孕了。不出意外,大哥找崔玨應也是說這件事,必有“別下人沖撞了你嫂子”之類的話。
可若只是得知大嫂有了孕,崔玨為什麼會心沉重?
與崔玨才婚二十天,大哥即便催生,也應沒這麼急吧??
還是說,因為親事中途有變,婚期推遲了一年,崔玨今年已經十九,尚無子,所以大哥,或他自己,才著急起來?
可,還是才婚二十天……急也沒用啊……
而且,就算急著要孩子,也不至于難過?沉痛?
紀明遙吃一口飯,瞄一眼崔玨。
崔玨也在暗暗看,而且比更頻繁,眼神還逐漸讓看不懂了。
哎。
頭一刀,頭一刀。
“二爺,”紀明遙放下碗,看向崔玨,直接笑問,“咱們先好好吃了飯,有話一會再說?”
“好。”崔玨舉筷,給夫人挾了一塊平日吃的炸鵪鶉。
紀明遙心頗有幾分復雜地吃完了這頓“斷頭飯”。
飯畢,先去更。
從浴室出來,盤坐在床上,開始發呆。
不要去想姨娘臨死前的樣子。對自己說。姨娘那是被人害了,被人從閣樓上推了下去,才會死。
在崔家,沒有人會推,也不會在懷孕之后去任何危險的地方。
至于生產的“鬼門關”,生產的“鬼門關”……沒有現代醫,也算是每個人會公平面對的危險吧。
哈哈。
再害怕,也不可能一夜之間變出一所現代醫院啊!
科技的進步與生產力的發展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老天能給第二次生命已經足夠仁慈,當然沒有憾過,自己沒有攜帶任何“金手指”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實際上,在新的世界生活了十六年,對“舊世界”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不,包括許多課本上和網絡上學到的知識,都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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